符琼树说，什么药你去采就是了，石龙说，不用采有现成的。说完就解开裤子“滋滋”地把尿拉到口缸里。石龙把自己的尿一口一口地灌入苏小兵的嘴里。苏小兵处于昏迷状态，很快就喝完了一碗尿。石龙说，中药里有一种名叫“人中”的药就是尿水凝结的，对人体无害，对伤口有愈合作用。
苏小兵喝完尿就说梦话。为了防止武大全父子听到苏小兵的梦话，刘冬故意把房门拉上。
苏小兵呻吟着说，痛呀，我要，要一支手枪，一发子丨弹丨自杀死了算啦。妈的，连长这王八蛋把我们送入火坑，你自己却溜回去啦，痛呀，连长王八蛋，……
苏小兵的梦话越说越含糊，最后就听不清他说的啥了。
苏小兵对连长有成见缘于一名叫王刚的老乡。王刚是苏小兵的老乡，同班同学。那天，通过王刚的团员表决，会上竟有三分之二的团员没有举手，这意味着反对或弃权。王刚像遭到了五雷轰击，当天夜里两点钟就背上冲锋枪出走了。
符琼树很紧张，组织百号人四处寻找，就是没有发现他的踪影。营长很恼火，组织了三百多人帮助连队找人，天微亮时，山岗上突然响起了一阵冲锋枪声，搜索的干部战士以上遭到敌人袭击，立即将山岗包围起来。但部队围上去时，人们发现王刚用背包带上吊自杀了。放下王刚的尸体，军医就紧急抢救，王刚又奇迹般地活了。后来查清，一再鸣枪的目的是想引起连队的注意。
“王刚事件”轰动了上级，团部工作组近二十多人下到连队查问题找原因，连长、指导员、排长都受了严重处分。连长符琼树不服气，就找了苏小兵发泄愤怒。符琼树说，小兵啊小兵，你介绍王刚这样的人入团，你的眼睛是不是鸡眼看不清人啦，连长在全连军人大会上点名批评了苏小兵，要他向营里写出检查。苏小兵感到连队出了事，连长不是从自身上找原因而是毫没理由地埋怨他这个介绍人，连长是故意跟他过不去。
其实王刚不了解实情。当天团员大会没有通过王刚的入团表决后，连长和指导员就商量好了，晚上八点钟再召开团员大会表决王刚的入团问题，在连长、指导员的关心下，王刚入团的表决顺利通过了。连长为了考验一下王刚，故意把这消息压到第二天才告诉王刚。没想到夜里两点钟王刚就出事了。因此，苏小兵对连长一直耿耿于怀。
山区的气候令人舒服。天亮时，雾白白的，浓得象洗过米的汤水，村边的树林里有鸟鸣，很动听，尽管风冷得让树叶垂下了脑袋，但人们还是没有冬天的感觉。
站在门口放哨的石龙大声嚷嚷踮起脚跟说，你们看呀，有军鸽在对面的树上呢。于是他们都涌出门口去。
果真是他们放飞的军鸽。鸽子在跟踪他们还是给他们引路？大家都纷纷猜测着种种理由，武大全和武大假也挤到门口凑热闹，大假说鸽子的声音好听极了，咱们山区里怎么就没有鸽子呢。
刘冬说，鸽子是有灵性的准会保我们一路安全。
武大全和大假一走，柳北望就说，咱们有军鸽护着不愁走不到五指山，你们说对吧？
常守田说，对呀，说不定鸽子在紧急情况下帮助我们化险为夷呢。
刘冬说，很可能，信它都能带，路有什么辨不明的呢，往后我们就跟着鸽子飞的方向走就是了。
柳北望说，鸽子知道我们进五指山剿匪吗？
常守田说，很可能知道。
罗三更说，鸽子指的方向可能不会错，但我们不能逢山过山，遇水涉河，总得走点弯路。遇到具体情况，我们要具体分析一下才能行事。
柳北望说，三更说得对，遇事要冷静地分析，不可盲从，鸽子也不是百分百可靠的。
离开村子时，苏小兵的伤好转了。他醒过来了。
苏小兵柔声地说，昨夜伤口痛死我了。我搞得大家都没睡好，真对不起大家呀。
柳北望说，话怎能这么说呢，你好了我们就高兴了。苏小兵对着符琼树说，连长，我真的不知能不能跟着你们走到五指山区哩。
符琼树握着他的手，替他擦去眼泪说，小兵别这样，只要我们还能走路，就一定不会放下你，你是个坚强的战士，一定会和我们彻底把五指山区的残敌消灭，与部队汇合在三亚的。到时候你就可以住入医院彻底把伤治好呢。
苏小兵伤心地抽泣着。
先遣连走近琼中境内的一个小镇子，也是几天来见到的唯一的镇子。
镇子不大，一条街道，两排平房。路上积着很多黑泥，老得发黑的平房参差不齐，镇上没有电灯，没有菜市场，有的只有两家杂货小商店，行人不多，大都蹲在街头或在街上晃荡，大概是镇上的人见惯了国军，当他们见到先遣连，即使是擦身而过，也不看他们一眼，在他们的眼里，战士们好象是他们的邻居或熟得懒得打招呼的路人。罗三更问街上一个行人，你不怕国军吗？行人说，天天打仗，天天见军队走过，谁都麻木了。
行人冷漠的神态让符琼树暗暗地吃了一惊。
他们在一家简单的狗肉店里吃饭。这时，太阳还没升到中天，行人依然是晃来晃去，有几个乞丐上前讨钱。罗三更给了三张旧钞就把他们打发走了。
狗肉店脏得无法形容。店主是个白脸皮，黄头发的中年人，脸色惨白，时不时用衣袖擦鼻涕。经了解，店主是个归国华侨，符琼树干脆用海南话和他闲聊。
店主说，来店吃狗肉的大多是过路的军人，伤员也很多，有人吃了不给钱，他们确实也没钱给呀。店主说，他娶了个老婆，长得很好看，后来和路过店里的吃狗肉的团长私奔了。他写了几次信去军队告那狗团长，但没人理他。狗团长的军部在海口，属国民党的王牌部队，前几天听说被渡海的解放军打死了，活该啊。店主又擦一把鼻涕说，现在国民党的军人都学坏了，上级也不管，你说是吧。
符琼树点头笑笑说，是，是，上头应该管管，应该管管了。
店主又说，你们是国军，但没看到你们坏到哪呢。
符琼树说，国军里也有好人嘛，不能一概而论。
狗肉很香，他们放开肚皮吃了一顿，三更结了帐依然付了国民政府的钞票。石龙上街走了一趟，没有见到药店。石龙便问行人，没想到有个行人有一小瓶四环素。石龙高兴地用钞票从行人手中买下了这瓶药，行人也很高兴连连鞠躬道谢。
符琼树接过玻璃瓶一看，四环素是上海生产的，贴在玻璃瓶上商标纸不知啥时撕去了。有效没效谁也不知道。管他呢，打开药瓶，石龙给苏小兵服了四环素，他担心苏小兵的伤口进一步恶化。
苏小兵没吃完药，街东头就传来枪声，一阵炒豆般的枪声使他们吓一跳，不约而同地抄放起在桌边的冲锋枪。
刘冬说，怎么办，不会有意外吧。
符琼树说，听枪声好像不是敌人发现了我们，但一定有其它原因。
常守田说，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快走吧！
符琼树说，别慌，罗三更和石龙去看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先遣连的其它人员迅速疏散到小镇外。
罗三更和石龙朝响枪的地方赶去。街上行人吓得乱跑，店门纷纷关上，蹲在屋边的人一个个尽往屋里躲。罗三更和石龙赶到东头一间小杂货店，枪声就从这家小店传出来。
店主死了。店主是个男的，四十多岁的样子，穿一套褪了色的旧军装，倒在地面上，脑袋流出了一滩血，眼睛还没合上，他的身边跪着一个痛哭流泪的女人，看样子也不过四十岁。见到罗三更和石龙，女人指着门口说：“快去抓他们！快去抓他们！他们跑了，抢走了我的黄金呀！该死的土匪哟。”
兵荒马乱时期，抢劫杀人是很正常。石龙对罗三更说，走吧，这种事我们管不了，也不能管。
罗三更用海南话说，抢劫杀人的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