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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左再去看那些厮打的人,但同样只看到青年男子倒在一片鲜艳夺目的血泊里,那群少年全都沿着那条道路在狂奔。连同他们的羊群,他们很快成了一些跳跃的小黑点,接着,小黑点也不见了,消失得无影无踪,像被风吹干净了一样。

四周恢复寂静,林左好半天挪动不了身子,奇怪的是,惊惧的内心奇迹般的平静下来。他看着雪越下越大,很快把地上的两个身体覆盖,和雪地融为一体。天地间无比寂静。

三卷六章毕,未完待续...

Ⅶ传记

截止目前,林左的故事,还仍然徘徊在童年无边的孤独之中。这使这部存在于他想象中的私人电影,几乎也可以命名为《童年往事》。

他对此深恶痛绝,但又无可奈何。《伊万的童年》、《四百击》、《小鞋子》、《红气球》、《英雄托托》、《盗窃童心》、《泥之河》、《两小无猜》、《城南旧事》……与那些描述童年的电影相比,他只想如实的,把自己感触最深的记忆进行复原。

幸亏,这部黑色电影只是他内心的构思,而不会进行实际拍摄,否则,电影院将上演门可罗雀的尴尬场景,毕竟没有任何人会对别人的个人悲剧史感兴趣——除了名人。

后来,林左饥渴的博览群书,读了不少名人传记。他惊诧的发现——大多数的人物传记,都会极力渲染该名人的丰功伟绩,而作为他或她的童年生活,则会被一笔带过,并且很容易陷入套路,“从小,海明威就树立了当作家的志向,他发奋读书,勤奋好学……”

林左为此深感遗憾,甚至有时会愤怒。他偏爱的传记大多是著名艺术家,特别是电影导演的,比如费里尼、安东尼奥尼,小津安二郎……他无比信奉一句话,所有伟大艺术家的童年,都是不幸的。每次翻开一本传记,他都想在那些传记中,寻找到一些关于传记主人的童年史。

冥冥中林左认识到此举的意义。他试图拿别人的童年和自身进行一种比照,试图在比照中,找寻到自己悲惨童年的形成原因。另外,他想通过别人的成就激励自己,为自己寻找到一条通向成功,通向不朽的光明路径。这种方式后来还启发了弟弟林右对名人传记的喜爱。

令他倍感失落的,他的两种诉求都没有得到解决。他越发迷茫。

在所有的传记书中,他唯独喜爱日本导演黑泽明的自传《蛤蟆的油》。他看了足足有十几遍。在这部自传的开端,黑泽明只是一个智力发育有障碍的爱哭鬼,而这本书的结尾,黑泽明拍出了杰作《罗生门》。从“爱哭鬼”,羸弱少年蜕变成“电影天皇”,这样的人生跨越,带有诡异的传奇色彩,也正是这种诡异,让林左痴迷不已。

黑泽明童年时热爱绘画,这为他后来成为电影大师埋下了伏笔。林左检阅自己的童年往事,也从中发现了一些与黑泽明童年绘画相似的兴趣:玩泥偶。

在乡村看露天电影的行为似乎离“导演”这份职业有着更近的距离。至少《天堂电影院》就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但当他又无意中导致人贩子和乡村女教师死后,外婆就隐然觉得他是传说中的“克星”,能够给人带来死亡的厄运。为此外婆每天都会密切的监视他,不让他随意出门。即使周遭的村庄里几乎每天晚上都放映露天电影,乡村的孩子结伴步行去看电影时,他只能像一匹受困的小野兽一样在家中坐立不安,侧起耳朵,聆听顺风传来的电影声响。

他想看电影,也想看电视,可是,捉襟见肘的家庭生活,使外婆连个电视机也买不起,他记得,邻居家里有电视机,他爬到一棵臭椿树上,透过叶片的缝隙遥远的观看电视里的吉光片羽,结果,他的裤子被树上的树胶粘成一团……

没有任何玩具。绒毛的、塑胶的、机械的、布艺的都没有。他唯一能够找到童年乐趣的游戏,就只能局限于在家里玩泥巴。这可能是世界上成本最低廉的游戏,材料是门前院后随处可见的黄色粘土。

刚开始时,玩泥巴游戏呈现给他的仅仅是最单纯的乐趣,他会捏出一些猫、狗或者马匹一样的动物,很快,他不再满足这种单纯的“造型艺术”,他开始尝试着把外婆对他所讲的各种各样的神奇故事,用泥人进行演绎。另外,小人书、黑白电视机的普及,也使他看到更多的故事片,都为他提供了源源不断的故事素材。虽然他捏出来的小小泥人,并不具备惟妙惟肖的面部轮廊,但在他的心中,他熟知这些角色的身份背景与性格特征,他手里拿着两个小小的泥人,让他们飞上天空,飞到充当山峰的膝盖上,像武侠电影一样上演生死情仇。当然,他会为他们配上音效,配上拳打脚踢的音效,配上对白。

事隔多年之后,他才意识到,在他自娱自乐玩泥人的几年的时间里,他无意中摹仿了导演的工作:虚构人物,操控角色,演绎故事,左右情节变局……

他玩着泥巴,悄然从童年过渡到少年。这样时空转换,用电影的手法来表现,他希望像《2001太空漫游》中的骨头棒,或者是《阳光灿烂的日子》里的书包,扔到空中,当落下时,已经是物我两非——他将举起两个小泥人,在半空中展开殊死博斗,等到它们落到地面时,镜头拉近,他的面容,已经具有十二岁少年的忧郁与成熟。

十二岁,他脱离梦游一样的小学生活,成为一名二流乡村中学的中学生。

在从童年到少年的蜕变过程中,林左渐渐领会到了自己与别人的不同。一个父母双亡,又曾经导致人贩子与乡村女教师双双死去的孩子,无论走到哪里,有关他的流言斐语都如影附身,像流浪狗一样追赶着他。在他周围散播。有哪个不喜欢谈论如此可怕、宿命定式的悲剧轶事?

由于被过分关注,他时常会陷入到既自豪又厌恶的恐惧的双重心理之中,而这种矛盾心理,使他又隐隐确信,自己应该是与众不同,至于如何与众不同,还是相当空泛和不确定的。

为了增加与众不同的感觉,他越加表现得与众不同。他知道,孤独就是他应有的命运。他在孤独中私自品尝忧伤与甜蜜,而不能与人分享;他在孤独中看书,半懂不懂,一知半解,专挑又厚又重的书,他用书悄然的在自己身边划出一条无形的分界线,与所有人都隔开。

就是从那时起,他特别喜爱《童年》、《雾都孤儿》之类的小说,他的情感与书产生了极大的共鸣:他就像是书中的人物一样,那样不幸,那样孤独,那么磨难重重……他津津有味的反复回味书中的情节,恍然中,他觉得那书中痛苦的人就是自己,不由得心酸流泪。

即使他无比孤独,还是不可避免的迎来了自己的性意识。

他记得他的性意识萌发是在这样一个机缘下进行:他的几个同学,在乏味的课间休息时,突然让林左猜一个谜语:

离地三尺有条沟,一年四季水常流,不见人们来洗澡,只见和尚来洗头。

林左的脑海中立刻闪出一幅唯美的山水图。瀑布的奇妙图景。关于和尚的那一句,更平添了山野情趣。于是,他肯定的说,“山水画!”

但他们哄堂大笑,得意的他们根本就不想隐瞒答案,那个答案就是女人的生殖器。为了说得更直接,他们笑着大声强调:“是×啊!是×啊!”

林左只感觉到脑子一炸,好像电击了一下。一个少年的性意识,就在那个赤裸的字眼里一下爆发。这谜语强烈的刺激了林左的好奇心,对那个神秘的东西产生了迫切向往——虽然,林左一辈子都羞于直接叫出那个精准、恰当的名词。

在此后的两年,林左被这东西的神秘所俘虏。林左每天都在幻想它的模样,期待着与它有个完美的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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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的旅馆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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