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出寺门前,李妙回过头来,默默注视了一会大觉寺“无去来处”的巨匾,一脸困惑。
佛经讲:涅而不生,槃而不死,出离生死,出般涅槃,心无去来,即入涅槃。不知李妙是否能领会这句话的意义,我想,如果我自已能看淡尘世的功名利禄,做到心无去来,倒也省了不少烦恼。
下山的途中,默默记下了一首诗:
大觉云齐,天如洗,骑驴过春山,流泉古木,茶香如缕,又有玉兰花事,更被古寺钟催起
…….
五十六
主治医生魏磊死后不久,精神病院很快就终止了对小盈的“治疗”,因为,随后接替魏磊的医生确诊小盈并没有严重的精神疾病,只是有点精神偏执,据说,在看守所这种羁押场所呆久了,大都如此。释放出来一段时间就会恢复正常。
小盈又重新回到了看守所快一个月了。但我一直没有去看她,因为,魏磊之死总让我有挥不去的余悸,而且,也不知道警方有没有对那起交通事故展开调查。
天气渐渐冷了起来,我有些担心小盈在看守所的生活。是啊,该去给她送些些御寒的衣服,也该给她存些钱了。重要的是,得想办法抓紧让正常的司法程序启动起来,不能让她这样无期限地在看守所呆下去了。
但是,我以什么身份去呢?没有小盈的委托,显然是不能以律师的名义。以亲属的名义也不妥,因为我根本找不出任何这方面的证明。想来想去,还是找找张枫那丫头吧。
张枫从我这里搬走后,一直没有同我联系。我知道,我们彼此都是自尊心比较强的那类人,只可能这样僵持下去。我不理解的是,程国栋一行上次来京,到底让张枫了解到了什么,使她居然冷漠地离开了我。
周末,我跟仍在学校攻读博士学位的一位同学打了个电话,说我想请请在京的部分同学,让他帮忙组织一下,顺便约上张枫。他把仍在学校读博的几位同学都叫上了,张枫也如约而到,一共八个人。
就餐的那家饭店离学校不远,我经常去,非常豪华。在座的几位都是我本科期间的同学,他们毕业后工作不甚理想,然后便陆续返回母校继续深造,只是比我晚几年考上博士。这倒也是一个不错方案,凭母校的名声,他们至少可以到某个一类院校的法学院去当老师。
其实,我跟这些同学并不熟悉,也谈不上什么友情。我毕业不久,就在律师界迅速崛起,多少让他们觉得不适。我非常理解大家的这种心理,所以,虽然是我请客,我仍然坚持坐在最下首的位置,他们热烈讨论校园趣事的时候,我基本上也不发言,微笑着静静听他们讲。间或恭维一下他们在学问上的成就。实际上,我并不认为他们有多少研究能力,法学研究需要有深厚的历史和哲学功底,显然,现在学术界都比较浮躁,都急于出成果,大多数人所写的文章都不够深刻,评完职称后估计就可以作为垃圾了。当然,这也不能怪他们,这是我们这种不健康的学术体制与学术环境的必然产物。
张枫正对着我坐,但她并不太理我,客气几句后,就开始同大家热切地聊起某些同学的趣事。我不免有些失落,想想,不久前还同她那样亲密……
在座的,除了张枫之外,还有两位女性,是其中两名男生的女友。令我意外的事,这些人谈及男女之间的性事,根本没有任何避讳,甚至讨论起各自的高丨潮丨有多长。唉,也许,是我过于落后了吧。
后来,始终没有我可以插话的话题,我一直坐在这个不起眼的位置,平静地微笑着望着大家。
饭局总算结束了,我悄悄出去把帐付了,小一万块。我不想让他们知道花了多少钱,以免觉得我在摆阔。这些同学生活似乎也不太容易,很多菜显然都没有吃过,我本想告诉他们如何吃,想了想,还是算了吧。
总之,这次同学相见,于我几乎没有什么意义。在他们眼里,我也就是花了几百块钱请他们吃了一顿而已。
起身离去时,我主动拿起张枫的风衣,轻轻披在她身上,问她要不要我送回家,她犹豫了一会,点了点头。
一路都在沉默。
音响在播放《最后的倾诉》那首歌,悠长、悲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