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书记,这是我们风月轩餐饮娱乐公司下属的洗浴中心,欢迎您常来检查指导工作,这位是我们公司的主要投资商李妙女士,……”。
李妙,会不会是李高然的女儿吗?
我转过头来,一眼就认出了这位男士:魏磊的哥哥、小盈的前男友――魏刚。
五十三
无边落木萧萧下......
又是一年深秋。
北方的秋天最切合我的心境,那种淡淡的悲凉,总能激起我对人生的不尽伤感和无奈。
程国栋等人离京快一个月了。
在此期间,物证鉴定所的朋友对李妙的声音与那个匿名电话的声音进行了声纹比对,结果证明那个匿名恐吓者并不是李妙。
声纹比对是一项可靠性很强的刑事鉴定技术,因为我们每个人的声音都有独特的声纹,如同指纹一样,不会出现类同现象。
这种比对结果虽然没有完全否定我对李妙的怀疑。但却让我隐约觉得小盈事件可能有更复杂的背景。
李妙并没有想那天晚上说得那样,很快与我联系。直至今日,我仍然没有收到她的任何邀请。这倒也没有令我感到意外,在这样一个行色匆匆的城市里,人们的确难以抽出时间去见那些对自已并不是十分重要的人。
我不知道程国栋一行来京时,袁圆与张枫见面都谈了些什么。反正,此后,这两个人几乎都不再与我主动联系了。张枫把她的东西都从我这里悄悄地搬走了,离开的时候,她给我留了一张纸条: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她们俩的冷漠虽然令我些许难过,但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我依然独自忙碌地工作着。我喜欢家中的那份孤独和清冷,这种氛围助于我始终保持理性。
此前的一段时间内,我常常在孤寂地时候,约一两个好友游逛于京城的豪华歌厅,但我越来越清晰地感受到,自已内心的深处的那份寂寞,不是小姐妩媚的眼神和性感的腰肢所能慰籍的。于是,我发誓,再也不到有小姐的场合里去了。渐渐地,即便在外地出差的深夜,即便同事在隔壁房间与小姐放声的纵情,我也能专心阅读我学习计划所列的那些哲学或历史书籍。我想,克制自已情欲,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对自已意志的考验。
五十四
深秋,京郊西北的大觉寺,黄叶纷飞。
李妙一身雪白风衣,婷婷伫立在寺院正殿的门口。些许暖意的阳光,穿过树梢的间隙,洒在她清秀的脸庞上。
久未修缮的殿门陈旧苍古,上悬巨匾:“无去来处”。
今天,我应约来这里会见李妙。为避免意外,来此之前,我在办公桌的台历上记下了这次的安排。
“早上好,就你一个人吗?”我望了一下四周,向李妙打了个招呼。
“呵呵,你希望我带上谁?”李妙友好地笑了笑。
“我以为你的男友小魏会一起来呢,也好,他不在,我们可以随意聊聊往事。”
李妙轻蔑地答道:“他回省城发展去了,刚离京不久。”
魏磊回省城了?我愣了一下,既而轻松地说:“你又是自由人了,恭喜!”
“于哥,我们爬山吧!”,李妙边说边向山上走去。
我们一路聊了些无关紧要的事,谁都没有提及小盈。当然,也没有提及李妙中学时的男友金伟。
在山顶一休息处,我们坐了下来。
我点了支烟,凭眺远方浩渺的楼宇、村落。李妙掏出镜子,轻轻地补着口红。
沉默了许久。突然,她收起镜子,认真地注视着我,问道:“于哥,在京城的几千万人中,我们算不算是朋友?”
我思索了一下,说:“如果我们一如中学时那样善良,相信我们就能成为很好的朋友。”
“不过”,我随之开了个玩笑:“你这样既美丽、又富有的年轻女人,总不会缺我这样碌碌的朋友吧。”
“坦率地讲,我不缺男人。但是,能够在困难时帮我的男人,却找不到一个。”
她接着说道:“我现在遇到一个很大的困难,需要一位律师朋友。”
“你与谁发生纠纷?”
“上面在调查我的父亲,希望能得到你的帮助。”
最后一缕阳光渐渐融逝在林海,李妙一脸凄然……
五十五
政治似乎是一场无休止的决斗。李妙的父亲李高然虽已退休,但他与其政治对手的斗争似乎仍然没有结束。
李妙说,前几年,中央做出对该省大开发的决定后,启动了一系列大型基础建设工程,他父亲虽然不是主管这方面工作的领导,但当时省委有政策,凡是能协调来资金的,都返还一定比例作为“奖励”。他父亲的交际面比较广,协调资金能力在省委班子里比较强。他父亲当时私下向主持省委工作的领导提出一个要求,即他不拿奖励,但希望部分高速公路工程招标时,能关照一下某些领导亲属经营的建筑公司。当时省委的主管领导比较开明,对他父亲的要求比较理解,并事实上也关照了某些关系户。李妙说他父亲为人比较正直,相信他不会拿工程回扣,但是,在其堂哥,也就是李高然侄子竞争某市委书记时,可能有几家公司主动出资帮助其协调关系了。
李妙说,看来省城那边就要发生政治地震了,相继已有部分省、地级领导受到了审查。他父亲也已被组织约谈了几次,情况好像不妙。
李妙心情沉重地向描述省城政治圈的一些情况。我却没有太多的兴趣听下去了,因为她讲的故事似乎总是李盈的事情没有什么关系。我在想,她怎么会这么信任我,跟我讲这么事内幕呢?
出于礼貌,我仍然表现出一幅认真的倾听的神态。
暮色渐渐,李妙终于停了下来,不再说话,漠然地注视远方。
沉默了一会,我说:“李总,对于你家庭面临的困境,我很同情。但是,说实话,作为律师,我可能帮不了你什么。从程序上讲,目前组织只是找你父亲谈话,了解情况,并没有采取什么措施,很可能只是将你父亲作为证人,如果是这样,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如果组织打算查处你父亲,那么,即将采取的措施将是“双规”,这虽然也是一种严重剥夺人身自由的措施,但它毕竟是党内程序,而非司法程序,律师是无法介入的。从现实的角度看,像涉及你父亲这样高层领导的案子,多属政治事件,而非纯粹法律案件,律师实际上也起不了什么作用。所以,你不要把希望寄托律师身上,抓紧找找那些仍然在位的、与你父亲关系不错的朋友,看看他们能不能帮忙。”
“政治场上那有什么真正的朋友,自从父亲下台后,已很少有人到我家了。”李妙叹息道。
她接着说:“也许,我也不该来找你。可能是我觉得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们这些小时候认识的朋友,才些许能够信任吧。”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我与李妙匆匆向山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