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老子要出书
老子是个农民,裤裆里长着根炮干,注定是个男人。没当过官,没参加过工作,没贪污过国家财产,没挖过社会主义墙脚。吃粗茶淡饭,穿破衣烂衫。常被人看不起,却依然要在人前现身。不打牌赌博,不抽烟喝酒,也不乱搞男女关系。老子唯一的爱好就是看书、写小说。
在完成这部中、短篇小说专集的最后一天夜里,老子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在梦里,我终于写成了一部长篇巨著,书长有三丈七尺八寸,宽五尺四寸,厚七十公分,纸张都是八十克以上的木桨白纸。总计字数有一亿九仟八百五十万字。
老子是怎么都想不到我居然写出这么一部小说来。心想,现在再也没有人比我更厉害了。书摆在我家的屋门前,一头搭在东头的牛栏口,栏里的牛正伸出头来。它不识字,牛嘴却向书的封皮伸过来,老子心里对牛说:“你敢吃?撩一口我的书,我就宰了你。”老子确实写累了,别说吃头牛,就是吃头象都应该。另一头搁在偏屋的檐子下。我娘在檐子边晒簸箕里的豇豆,娘说:“快把你的书抬走,搁在家里都没处站脚了。”我就叫来了村里的王保和李正。王保和李正都忙,农村人没有哪一天不忙的,初一有初一的事,三十有三十的事,农村人要不忙,得等到闭眼、蹬腿的那一天。但听说是帮忙抬老子的书去出版社投稿,两个人再忙也答应了。
来到我家门前,两人一边抽烟一边在看我搁在地上的书,都说好,再没有人比我写的书更大了。王保说:“咋个抬?”我说:“用肩膀扛,一人抬一头,谁累了就把谁换下来,三个人轮流抬。”
我和王保、李正上路了,娘在我身后追了上来,偷偷给我的手里塞了两颗桐子,我娘说:“累了你就把桐子吃了,不要给王保和李正吃。”我对娘说:“娘,您老糊涂了?桐子吃不得。”我娘就奇怪地盯着我,教训我说:“饿你三天看你吃得吃不得?”娘呼啦一下转身就走了。
从我们村门前的那条山道上抬过去,王保和李正肩上抬着的书一会儿变成了一棵圆溜溜的松树,一会儿变成一块厚厚的木板。我们村里的人都伸长了脖子盯着我们三个人从村口过,听得毛老七嘴里轻轻地念叨:“啊!早上出门呀?晚上就回来了!”一只鸡飞到毛老七的光头上,鸡爪子紧紧地箍着光头上的头皮。毛老七喊一声“痛”。鸡一个飞扑就飞走了。
出了村口,三个人站在黄土公路边等车,车没来,公路上却开来了一架飞机,头上戴着钢盔帽的飞行员伸出脑袋说:“去哪里?现在没人坐拖拉机了,都坐飞机,上来吧,价钱是一样的。”
我从口袋里摸出五块钱给了飞行员,心里想,去镇上的车费一个人是一块三角钱,三个人应该付三块九,看这飞机员会不会给老子找回一块一角钱?飞机员接了我的钱,果然给我找回一块一。我高兴极了,和王保、李正把我的书绑在飞机上,一会儿,飞机就带着我们飞到了大城市里的出版社门前。
老子记得自己以前给出版社打过电话,问过出书的事,出版社的人都说他们不出书。老子知道,他们不是不出书,而是不出象我这样的人的书,换句话说,他们只出名人的书。
我和王保、李正把书从飞机上解下来,正准备给飞行员补些钱,飞机却变成一只大鸟飞走了。我对王保和李正说:“就这栋楼,咱抬着往上爬。”
出版社的楼很高,里面的楼道更高,一连爬了十几层,从防火门的缝隙里我瞅到了“编辑部”三个鲜红的字,就赶忙对王保和李正说:“到了,到了,咱出楼道横着走。”出了楼道,只见一个保安手里握着一根电棒走过来,一个领导模样的人也从保安的身后走过来。两个人都高声叫嚷:“抬的啥?回去回去,甭往这里抬。”老子正准备上前和他们搭话,王保和李正抬着书,心里一慌,前头的书角“哐当”一声把过道上的玻璃给撞碎了。
玻璃一碎,我就从梦中醒了过来。心里想着这个梦,再也没有睡着。我想,我如果真能写出这么大的一本书该多好啊!不管出版社会不会给老子出版,老子都会好好地把它珍藏。
可仔细一想,老子每天为了生活,总是要东奔西跑,从这个城市走到那个城市,从这个职业所跑到那个职业所,几次找工作都找到了殡仪馆,接待老子的人热情地给我沏茶,友善地介绍他们这个行业。老子看着殡仪馆的人那么客气,只能木讷地点头,含含糊糊地应承,走时,感到背心发凉,生怕什么阴魂附上老子的身体,老子一边走一边不住地吐口水。
时下,没有一个穷人会写书,也没有一个农民象老子一样爱好写小说,老子的这个爱好打个不体面的比如,就象某个人喜欢偷偷ShouYin一样,明知ShouYin不好,老子就是戒不掉。
在我的朋友里,是没有一个人爱好看书的,但他们赚的钱都比老子多。每次和他们在一起,想想他们从不看书,而老子总是想方设法弄来书看,心里就惭愧,更觉得自己比他们矮了一截。和他们说话、玩耍时,一次又一次告诫自己:老子以后再也不看书了,更不写什么狗屁小说。可回到家,一个人独处时,我又开始构思小说。
在构思小说时,我就想起老家的一句话,叫“狗永远离不了吃屎。”
这部中、短篇小说专集是老子这几年来慢慢写下的。我的文化不高,要讲学历,我连个初中生都算不上。要讲身份,老子自称十不是:不是农民、不是工人、不是商人、不是打工仔、从没当过官、也没有过工作、不是华侨、不是军人、不是技术员、更不是有学问的人。
但老子又什么都干过,当过兵、经过商,从小就开始受苦,命运不仅折磨老子幼小的身体,还不断地折磨我幼小的心灵。曾经想干的事业老子一直没能去干,但看见别人都干了。一直想实现的愿望也没能实现,别人都实现了。就是老子曾经想拥有的一个女人老子也没能拥有她,做梦都想亲吻她、拥抱她、干她,但这女人嫌我穷,没让我拥抱、亲吻,让别人拥抱了、亲吻了、干了。
人生有太多太多的不如意,老子自知今生已经无力找回,只有在小说里,老子才能够找到另一个自己。
可是,老子所生存的这个世界是冷漠而无情的,在我写作能力还没提升的此刻,老子得不到良师益友指教我、激励我、帮助我,在老子失去创作动力、站在迷茫又彷徨的十字路口时,没有人鼓励我、开导我、指引我。老子只能一个人闭门造车,自主沉浮。所以,老子的小说进展很慢,也很难合大众的口味。
但我读过不少的中国小说,读了别人的小说之后,老子觉得自己能写好。
也许从写不好到写得好有那么一段寂寞又枯燥的甬道,需要老子在这条甬道上慢慢爬行、苦苦思索……
老子一直在苦海里摸爬,人生的冬季几乎没有尽头,老子盼望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生活里有阳光、有绿色、有希望、有实实在在的欢乐和不再被为了生存而占走的属于自己的时光,在这样的时光里,老子就能坦然、心安地书写我的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