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小生姓田,贱名安荣。乃是燕都使君府上田管家的族侄。”田安荣小心道,“却不知真人说借小生一用是何意?”
那郭继恩闻言,眼睛一亮:“不错,正有要借用田先生之处。你也不必赶往边市去了,这几车货,我们与你买下,眼下要请你帮我一帮。”他说罢转头对那校尉说道,“周恒,咱们不必如此大张旗鼓。我打算让田先生带着我们几个先进城去,分头行事。”
周恒想了想,转头呼唤传令兵道:“速去请谢团练和贺营管两位过来,快快!”那霍真人打量着耿冲笑道:“好一个壮健的孩子,你可愿意在我这里做个亲随?”耿冲听他们说话,已经不再害怕,听见此问,挠头憨笑道:“可是我食量大得很,真人能让我吃饱饭么?”
霍真人大笑:“当然可以,你来么?”耿冲喜不自胜:“愿意,小的今后就服侍真人,鞍前马后,一定尽心。”田安荣不禁愕然。
说话间,又有两名军官赶了过来,都是黑瘦模样,一个瘦高瘦高的,面容憨厚,大约三旬年纪,佩戴着校尉臂章,这个是团练官谢文谦;另一个身形短小,一脸精干神色,佩戴着六品提尉的臂章,乃是斥候营营管贺廷玉。
郭继恩见这两个得力军官赶到,便吩咐道:“廷玉,你和周恒,还有霍启明随我一起先入城,文谦兄,请你约束人马缓行,等我们城内传出讯来,便加速进城。”
贺廷玉抱拳行礼道:“遵命。”谢文谦却担忧道:“你们就这样进城,事有不济,当如何处置?太过凶险了。”郭继恩胸有成竹道:“不用担心,我自有主张,就这样。咱们跟那边百姓去买几件衣衫,扮作平民先混入城去。”
霍启明叫了起来:“要乔装打扮,那我就不去了!道爷我顶天立地,才不要扮作别人!”那亲随少年却对郭继恩说道:“大公子,我随你一道入城罢。”
郭继恩点点头:“那就这样,启明跟着文谦兄,程山虎随我一起出发。”
贺廷玉便去向过路西行的商户索买衣衫,那几个客商虽然莫名其妙,但是也不敢违抗,抖抖地将身上长衫脱下,抖抖地接过银钱,眼瞧着郭继恩几个将长袍裹在军袍外面,翻身上马,将腰刀、弓箭都解下,郭继恩又问田安荣:“田管事先前是从哪座门出城?”
田安荣咽下一口唾沫:“是从平则门。”郭继恩点点头:“那咱们就从肃清门进城,这就走罢!”田安荣知道不可违拗,只得上马,又吩咐赵六:“好生看着货物,跟着众位军爷,莫要乱跑。”这才跟着郭继恩等人打马复又向东而去。
路上郭继恩问道:“田管事祖籍便是济南么?”田安荣摇头道:“小生祖籍是在宛城,十来年前庞信兵乱,小生家中老幼皆殁,没奈何只得独自逃到山东,幸得东主收留,后来见小生识文断字,又简拔小生做了个管事先生。”郭继恩听了这番话,只是点头不语。
不过一刻功夫,一行五人便到得燕都城下肃清门前,田安荣装出一副从容模样对着盘查的军士作揖道:“小人乃是济南府客商,刺史府上田管家是小人叔父,因走得匆忙,忘了一封紧要书信不曾交与他,是以转回。后面这几个都是小人的伴随。”说着又将过所递上。
那哨长闻言,摆手道:“沿着这直道向东前行,过了行宫不远就是刺史官衙。”田安荣暗松了口气,又向军士作揖道谢,连忙夹马入城,郭继恩等人跟着鱼贯而入。到得肃清门街上,田安荣才发觉自己背上已经冷汗湿透,不禁打了个哆嗦。
郭继恩和周恒、贺廷玉都将裹在外面的长衫除下,他对田安荣笑道:“田管事遇事从容,颇有静气,我瞧着你也是个有经历的,愿不愿意留在我燕州军中做个主簿?”
田安荣愣了一下:“都尉看重,田某敢不应承?只是小生尚有差使未完,当初若非东主收留,小生早就饿死,岂可不辞而去,还望都尉体察小生的为难之处。”郭继恩笑道:“这个其实不妨,此间事了,你可再回济南府一趟,与你家东主详细分说。其实,你若能在都府之中执事,你家东主只有更加欢喜,若不信,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田安荣点头称是,又问道:“都尉如今是往都府去么?”
郭继恩摇头:“不,先去军营。”周恒瞧了瞧田安荣:“田管事若无处可去,不妨与我等一道去军营罢。”田安荣心知自己不能不去,便策马跟在后面。
燕都军营在西苑西侧,沿着肃清门大道东行不远就到了辕门之外,营中操演呼喝之声清晰可闻。几人翻身下马,门口当值的伍长瞅着郭继恩的臂章,小意问道:“敢问这位都尉有何公干?”
郭继恩负手从容道:“不须多问,速去请你们骆巡检过来,有极要紧的事。”那伍长不敢怠慢:“请都尉稍待!”转头便往大营内疾奔而去。
不一会,一位三十出头的四品武官赶到辕门,田安荣小心瞧去,这人身材不高,体格结实,军袍幞头,一张圆圆的脸,见到郭继恩便陡然变色:“郭巡检如何在这里?”
“骆都尉,”郭继恩抱拳行礼道,“先父见背,郭某奔丧而回,骆都尉何以这般戒备?怎么,不请我进去一叙么?”
骆巡检面色阴晴不定:“郭巡检若是奔丧,当自回都督府,来军营作甚?”
“我回都督府做什么?我那嫡母和两个弟兄,半点消息也不曾透出,众人皆知他们并不当我是郭家子弟,我就这么赤手空拳地进府,是嫌自己活得够长了么?”郭继恩上前一步,对骆巡检低声道,“骆兄,你也知道我为何来此,我且问你是如何打算,是要作壁上观,还是助我一臂之力?”
骆巡检四下瞅瞅,低声回道:“未接军令,你私自进城,这是大罪。趁着没人察觉,赶紧回燕平去罢。”郭继恩盯着他冷笑道:“骆兄,你是想着郭长鹄来做统领呢,还是郭继鲲来接这统领之位?”
骆巡检迟疑一会才答道:“他们两个其实都不合适,副统领贪鄙粗陋,继鲲则狂妄无知,皆非统帅之才。”他叹口气,“按说统领之位最该是郭兄弟来做,奈何名分不正,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
“什么名分,”郭继恩笑道,“骆兄还真当燕州军十万兵马就只能傻等着他们争出个结局?你若让我入营,召集军士校场听候,将台一呼,大事顷刻可定。”
骆巡检骇然道:“郭巡检,你要率兵围府?”郭继恩笑道:“不错,我来调兵,不然你以为我来做什么?”
骆巡检默然不语,站在郭继恩身后的周恒冷笑道:“骆都尉,此乃天赐富贵,你竟犹疑至此,岂不闻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时至不迎,反受其殃?”他的话里已经带出浓浓的威胁意味。
骆巡检叹口气道:“话虽如此,只是元方烈也在营中,他乃是副统领的心腹之人,此事未必易与。”郭继恩拍拍他肩膀:“元方烈刻薄寡恩,军中无不痛恨,此人轻易可擒,实不足畏,骆都尉,咱们一道进去。”说着便转身上马,径直入了辕门向演武厅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