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自己对上下联比秦浩然、黄群忠等人都要高妙,这也是一个扬名的机会。对上下联后,再砸掉酒楼,到时候谁还敢拦阻自己?
见秦浩然他们一来就占据老樟树下,周新良有些不满,镀着方步,带着文峰社几个铁杆朝秦浩然走去。
“秦兄好早啊,是不是你认为先到这里来,就可先拿到一万两?”周新良呵呵呵地笑着,故意这样说。秦浩然家里贫寒,甚至连上京赶考都拿不出资金,对这次征联,显然是志在必得。
秦浩然过来,完全是因为钱儒龙请托的脸面,谁知让周新良这样说,好像他秦浩然就特别爱钱一般。秦浩然心里一疼,自然不会表露在脸上,对周新良之恨也是愈深。
“周兄还是一样毒舌,不知是哪一位先贤传你这样的弟子?”秦浩然素来以持正为己任,对周新良那种依势压人、依势欺人的行径极为鄙视。
周新良听秦浩然这句话也是恶毒,转折骂他,也不恼,笑呵呵地说,“秦兄,莫非我误解你啦?这么早过来,是准备怒斥荣盛酒楼借士林来牟利吗?如果是这样,我们一起,现在就将这酒楼砸了。”
“周兄,万事皆有法度。如果做事都以我们自身喜好,率性而为,天下还有尺度吗。”秦浩然说,“荣盛酒楼征联,好还是不好、对还是不对,自有士林文友一起来评说、自有公论。”
“我不需要谁来平时,也不存在什么公论。荣盛酒楼敢做征联这种事情,就是污我学林、文士。在文朝,谁给他们这样胆子?砸了酒楼,以正视听,这才是我辈学子该做的义举。”
周新良朗朗之声,自然让跟在他身边的学子们鼓与呼,大声叫好。
秦浩然不想与周新良正面相辩,没有必要,但孙晓君也知道,如果不将周新良的气焰打压下去,说不定这家伙就直接砸楼了,边说,“周新良,我看你是别有用心才对。怎么,知道自己没有那才学,怕对不上下联,便耍赖使泼?”
孙晓君在华新社的地位不如秦浩然,可他家里在垣武城的实力却不弱于周新良,因为孙晓君的爷爷如今是正四品的大领导。
哪怕家中只有一个人在外任职,还不是在京都,正四品的大领导,放在哪里都会受人尊重。周家虽强,未来可期,但目前孙家依然比周家略高一点点。
“孙晓君,你跟在秦浩然身边有什么前途?你问问秦浩然,今年敢赴西京殿试吗?”周新良是打定主意要去殿试了,也在垣武城这边做了不少宣传,为其造势。
进京科考,殿试相对公平,无私。但这不过是对外所传扬,但实际上,录取之时,每年考取的进士也会分散在各地,形成一种长期的公平状态。
垣武城作为这一区域的经济、政治和文化中心,科考之时,往往一两届考生中必然会录取一两人,不让长期落空,而使得某地文脉断绝。
按照以往的例规,明年春的殿试,垣武城这边必然会录取一人以上的进士。周新良如今开始宣传自己,也是想将名声传开,最好能够传到京都。加之,他家族有人在京都任职,官品虽不高,人脉还是存在的。
在周新良心里,觉得每年春的殿试那个进士名额,已经落在他手里,之时等时间到来而已。也因此,周新良既对秦浩然这个有竞争潜力的对手有所敌视,又觉得自己等殿试后就远远超过秦浩然,这份傲然便难以压抑。
对于周新良所说,孙晓君也不知秦浩然是怎么决定的,虽说孙家财力雄厚,秦浩然家贫如洗,但孙晓君也知道,不可能直接给秦浩然提供资金去西京殿试。秦浩然不会接受这样的馈赠,哪怕是借资都不愿意。
“周新良你虽说是士林前辈,不过,你怎么拿到举人功名,难道心里都没点自知?今天,你到荣盛酒楼外,明智自己无法对上对联,便假装口口声声对酒楼进行声讨,先得到士林支持,然后破坏这次征联,免得你自己出丑,还捞一个持正的虚名。是吧?”
“孙晓君,你一个秀才,哪知文士风骨?哪懂得士林高雅?士农工商,从商者本就低贱,他们不得沾文脉传续。这家酒楼,如何能够做征联这样的雅事?”周新良大声而言,明着是在问孙晓君,实际上是想鼓动大家砸楼。
对于砸楼这样的事,这些年轻文人自然有其冲动,还以为自己之举,在维持文脉尊严。这样的心态下,自然不余余力。
“这位前辈,我想请教。酒楼如何就不能做征联这等雅事?”荣盛酒楼的门这时候,吱呀一声打开,杨继业从里面走出来,笑着问周新良。
周新良身穿举人服,自然是杨继业这个秀才的前辈。科考之路漫漫,每一级之前,都会封堵众多晋级者。有的读书人,一辈子都会卡在童生这样的功名之外,更不要说秀才、举人和进士这些高等位的功名。
在举人面前,杨继业哪怕知道周新良过来不怀好意,面子上还必须要先尊重周新良这个举人。可不会想孙晓君对周新良那样。
周新良见荣盛酒楼大门打开,从里面出来的,居然是一个秀才。这个秀才很面生,年少,英俊,但不管怎么说,在垣武城中,一个秀才不会放在周新良心里的。
对于杨继业所说,周新良如同没有听到一般,如风吹过。
“杨咏石,你果然先在酒楼了。”孙晓君见杨继业出来,笑着往杨继业那边走,如同老朋友一样。
“孙兄好。”杨继业对孙晓君做一个作揖礼,却依旧看着周新良。
“诸位君子、同窗,”孙晓君还没走到杨继业身边,站住,大声对围在附近的学子、文士说,“这位杨兄,就是《咏石》诗的杨咏石。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在孙晓君大声吟诵《咏石》诗之际,到来的人,也就明白这个看起来年轻而陌生的人,就是之前听说过的杨咏石。
“好诗,好志向啊。”孙晓君吟诵之后,感叹地说。
这时候,周新良也知道杨继业的身份。原本不在意、也不想搭理的少年,但因为有不小的诗名,他也不敢完全无视。看向杨继业,周新良多了一份敌意,也多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孙兄过誉,小子在学业上不过是一个后进末学,偶尔得一句表达心志之言,比之各位贤者,那时望尘莫及的。”杨继业说着,团团地作揖,给所有在场的人行礼。
杨继业这一出场仪式,给垣武城文士、学子们一个很好的印象,谦逊、知礼、温文尔雅。这样的人,哪怕是从荆蛮楚地出来的,也被人高看一层,何况《咏石》诗在前,没有人能够敢说在诗词上,超越于杨继业。
周围的人,有不少人给杨继业回礼,口称杨咏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