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混小子装睡，叫你还不应，非要老子爬墙进来。”话落，黑子看我的表情不对劲了，他见我脸色发白，躺在床上动也不动，忙问：“浩子，你怎么了？”

我用嘶哑的声音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黑子，我……我难受，快去帮我请个郎中来。”

谁知黑子一笑，刚才有些惊慌的神情立即消失不见：“叫你别乱搞，老实交代昨晚是不是砸货去了？你非得把自己整得精尽人亡不可。”

“你……妈……的！”我心里那个气呀，真恨不得把黑子往死里锤一顿。

“你就骂吧，我可告诉你一个消息，还记得昨晚我们茬架得那两伙人吗？妈的，出大事了！”黑子这下有些语无伦次。

我使了个眼色让他继续说下去。

“他们全死了，尸体被吊在家大院的房梁上，这件事一早惊动了整个城里，公安局来了好多人正在调查，省里的干部都来了！”

“这下可不得了，一下死十来个人，你说公安局会不会调查到我们头上。”黑子在一边自言自语。

我则惊得全身毛孔都竖了起来，这些人竟然在一夜之间全死了，难道……我不敢在想下去。接着我拉住黑子的胳膊，把我昨晚发生的情况一字不漏的说给他听，并且强烈的表示我的确看到过一个女孩，就是黑子和大钢没有看到过。

黑子听完后，也慌了神，他说这事不假的话，那伙人包括我真得是遇上了鬼，不然这件事会这么离奇吗？

黑子抖着手，声音也开始不利索了起来：“我……我在南区认识一个做法的道士，他平时都替亡了人的家里做做法，你这遇鬼是不祥之灾，我去请他来帮你看看。”

我已经是身疲力竭，哪有心思和他争辩这封建迷信的是与非，虚弱的摇摇头说：“我是无神论者，不管是遇上人鬼神，目前情况我九成是得病了，你不如去城里帮我找个资深郎中，替我看看患了什么病。”

“哎呦！”黑子一听我这番话，明显是对神灵的大不敬，一拍手掌为我急道：“你可别这么说，举头三尺有神明，难不保碰不上邪事，你这遇鬼该请道士，郎中顶个蛋用！”

“请郎中！”我对着黑子一阵咆哮，但是因为嗓子嘶哑的原因，这阵咆哮声就像嗝了屁一样，不怒不中。

黑子平时就最怕我，虽然从我的声音当中没听出愤怒，但早已从我的表情上就看出来了，他就说了一句叫我好好休息，说完就关上门开溜大吉。

最后我在大门外听到他的声音：“浩子，你等着，我马上给你去请那位道士来，等着！”我差点被他气晕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一个人躺在家中，全身无力、两眼发黑，感觉时间过得非常缓慢，期间再没有人来过，我渐渐觉得自己被孤立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感由心而生；这种孤独的压抑就像被束缚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找不到一个人说说话，看不到希望也没有自由，我心下莫名的感到恐惧，小时听姨外婆常常说起人死前会有强烈的孤独感，那种感觉是很难用常理的情感去形容的。

我想自己是不是快要死了，大南苑的小志欠我的十块钱还没还呢；金家路的金婶说是要把她的闺女介绍给我，我还没看到她家闺女的摸样；还有，房梁顶上藏着得一百多块钱是我最后的积蓄，我人生在世有这么多事等着我去做，怎么能撇手人间，我的大脑不受控制的去想这些。黑子这王八蛋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现下我倒是盼望他能早点回来，不管他请得什么三教九流、江南鬼怪为我治病，我现在只想和别人说说话，哪怕是看看也行。

我躺在床上胡言乱语，开始梦呓，感觉的事物既清晰又迷幻，连自己都分辨不出真假。不一会儿，我隐隐约约听到房门有被推开的声音，以为是黑子带着人回来了，可是我看不见那个人的面貌和身材，只感觉眼前有一个高大的黑影在我面前手舞足蹈的晃来晃去，真是晃得我眼睛都花了，我低语问道：“黑子，是你吗？”

那黑影不理会我，而是从大厅走到我床前，突然停止了晃动，向我伸出一只细长的黑团。出于好奇我伸头去看，顿时一颗脑袋出现在我的眼前，那张脸上肥沃油光，嘴角露出渗人的笑意，我突然对着这张脸有种似曾相似的感觉，细细一想，这不就是打架那伙人其中的胖子嘛！紧接着胖子的双眼流出一股鲜艳的血液，表情正在扭曲挣扎，好似在哭嚎他的痛苦，我妈呀一声吓得魂都没了，整个人往床上一撩晕厥了过去。

我醒来时是被人强行推醒的，因为感觉得到有人一边推一边呼喊我的名字，我惊恐的眯开一条缝，恍惚看见一个大脑袋在眼前，我吓得赶紧把身子缩在床边的墙角里，完全不知所措。

“浩子，你没事吧？”大脑袋对着我说话。

我渐渐冷静下来，定睛一看发现站在床前的人是大钢，终于找到一个能说话得人了，这种释然的感觉是我从未体会过的。

“怎么是你？”

“黑子叫我来看下你，他说你撞鬼了，去请个道士来看看。浩子，那件事黑子跟你说了吧？”

我点点头，说：“一夜之间死了这么多人，地方上绝对会重视，现在情况怎么样？”

“现在整个城里传得沸沸扬扬，什么样的说法都有，更搞笑的是有人说他们集体相约自杀，是为了修炼法.功。但是，黑子跟我说你和他们都遇见鬼了，是厉鬼收了他们的命，我就好奇，你怎么就没事？”

“放屁，你看我现在的样子，半死不活，鬼？我才不相信呢！”我对着大钢指着自己苍白无血的脸。

“难说，这些东西信则其有，不信则无，我扶你到大院洒洒太阳，驱驱身上的阴气。”大钢说完走上前背我。

等他把我驮到大院，一缕阳光照耀在我身上，那股难受的感觉分明是好了些，只是觉得今天的阳光格外刺眼，此刻我的思想还在被鬼神左右，这世上到底有没有邪气的东西，那伙人真正的死因又是什么，一连串的疑惑让我贯通不了这种逻辑；一个无神论者，要让他相信世上存在鬼神，那么内心的恐惧要比常人更惧十分。

大钢在一旁叽里呱啦的说个不停，我完全没注意他到底说什么，只是心里默默的盘想自己的事情，大院的门此刻咚咚的响了起来。

“钢块头，开门。”门外是黑子的叫声。

大钢飞一般的从我身边冲了过去开门，我看见黑子领着一位身穿道袍的中年男子走进来，黑子还帮他拿着一张白色旗帜，上面绣着一个大八卦，经常在街道和别人家看见这种图形，听说能驱邪赶鬼，我自然不信，就这么一个大圆东西有这么神灵？

道袍男子估摸四十来岁，长得贼眉鼠眼，一看就是个精明之人，黑子和大钢在他左右恭恭敬敬的把他请进大院，黑子远远见我坐在门口，便使了使眼色，意思大概是说还不快下来恭迎大师。我无动于衷，心想这个所谓的做法大师八成是个骗吃骗喝的家伙，光从他的眼神里就能够看出，与那些大街招摇撞骗的三教九流有何区别，我当即想开口说黑子请个赤脚郎中都比这个人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