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没什么,你应该知道我们赶尸派分了三门吧?”单羽飞解释道,“我们黑衣是‘尸’,大部分法术都跟尸体打交道。但现在这年头,有飞机、有汽车的,谁还需要赶尸啊?而且现在流行火化,连个诈尸的都找不到,唉,要不是官方还发点救助金,我们黑衣门都快穷到当裤子了。”
听着单羽飞叫苦连连的话,我有些忍俊不禁,又不好意思笑。感情相互斗了几百年下来,反而还是冥门的一纸衣冠混的最好。
“你们有那么惨吗?”我忍不住出声打趣,“我还以为你们挺逍遥自在的。”
“这还不够惨啊?”单羽飞翻了个白眼,“我都琢磨着,跟几个师兄弟去做街头表演赚钱了。”
说着话,我们找到了一家开门早的店,有卖生煎、豆腐脑和早餐粥。单羽飞是修道的,要忌口不能吃肉,所以只能眼馋地盯着热气腾腾的包子,狠狠吞了口口水。
“来两个?”我边问,边找了个位子坐了下来。
“不了,修行人要忌口…”单羽飞说着坐到我对面,眼睛还一直盯着生煎的方向。一屁股没坐稳差点坐地上去。
还忌口呢,哈喇子都流出来了。
我默默翻了个白眼,当然也不会去勉强他,但是单羽飞开口就叫了十碗粥还是把我吓了一跳。
“你猪啊?”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单羽飞正扯着一根油条,含糊不清地说:“换你被饿一天一夜试试?站着说话不腰疼。嗯,这还挺好吃…”
我摇了摇头,默默地勺着自己面前的一碗豆腐脑。热气腾腾的豆腐上,清脆的葱花配上散发诱人香气的金黄麻油,确实让我熬了一夜的胃开始咕噜噜叫了起来。
在我们吃早餐的时候,隔着不远的旁边桌子来了两个人,看打扮像是刚从江上下来的。卷着袖子,裤腿上沾着些泥水。
因为离得不远,那两人叫完餐后的谈话声也传入了我的耳中。
“唉,李老三好端端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人有旦夕祸福,谁说的准?在江水上讨生活的,谁敢说自己不会有这么一天?”
“可李老三的水性可不差。”
“你想说啥子啊?”
“你说,会不会是闹水漂子啊?李老三是被拉去做替死鬼了。”
“说的哪儿跟哪儿啊?越说越没影了,任钩子来了这么些年,你还听过闹水漂子呢?”
“这不任钩子不在吗?依我看哪,肯定是来了水漂子了。”
“行了行了,吃包吧。别没事自个儿吓唬自个儿,晚上咱还得去捞几网,被你这么一说,咱还去不去了?”
说话那人被他同伴一说,也没了话,低头吃似了端上来的生煎。而我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脑子里回想了下他们口中的李老三。
葫芦口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城里的人多少有些走动。
那李老三,我也听奶奶说过,是个靠江吃江的渔民,拉扯了两个儿子读书成家,今年应该快六十岁了,我虽然没见过,但也听人不时说起,李老三苦了一辈子,终于可以享享福了。
没想到天不遂人愿,正到了能享福的时候,却出了事。
“林兄弟,水漂子是啥啊?”
在我想着世事无常的时候,对面的单羽飞一边喝着粥一边好奇地问我。
我有些错愕地看了看他左手边的六个空碗,摇了摇头说:“你声音轻点儿,水漂子在我们这儿说的就是水鬼。我们这儿有传说,如果年轻女生死在江里,就会变成美女蛇,如果是男人死了就会变成水漂子,要拉人做替身了才能去投胎。”
“也就是说…死人了?”单羽飞有些听明白了,眼睛忽然亮了亮,说,“这简单,我可以帮他们抓水鬼啊!”
“…你?”我怀疑地看了看眼前的单羽飞,在之前,河上的浮尸都是三叔处理的,肯定也发生过水漂子的事,但没能在三叔手底下翻出浪花来。
虽说单羽飞是黑衣门弟子,确实懂法术,但是想到他那身仿佛拼夕夕买的装备,我就很难对他生出信心来。
“艹,什么眼神儿啊?”
“怀疑的眼神。”我毫不客气地直说,完全不给面子。
单羽飞被我一句话憋了个半死,通红着脸把手上的碗放了下来说:“少看不起人,今天晚上我就让你看看我黑衣门的本事!”
说到底,我还是很好奇黑衣门的本事的。
一派三门里,似乎只有黑衣门还沿袭着道门的习惯,穿道袍、守戒律。丁香从没提过什么类似的事,孙宏更不可能跟我说起这些。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把他带到了李老三的家门外。房子外已经围了很多人,隐隐约约可以听见里面传来哭声。
“现在进去应该不是时候。”我对单羽飞说到,单羽飞背着一把新的桃木剑,穿着道袍、扎着发髻,着实有些扎眼。
我看到他盯着李老三家上方的天空,紧紧皱着眉头,来的时候还自信满满地向我吹嘘黑衣门法术如何如何厉害,这会儿也不知道看见了什么,连嘴唇都抿成了一条线。
“你怎么了?”我好奇地问。
单羽飞指了指上空对我说:“你看不见吗?方圆十里都没有云彩,偏偏这家上空压了块黑云。”
“额…”我往他指的位置看了看,但并不能看到他说的黑云,然而我确实可以感觉到有些不舒服,似乎那里的光线要比其他地方黯淡了许多。
“你真是一纸衣冠的人吗?怎么连观炁都不会?”单羽飞像是有些无语,接着他从树上摘了一片叶子,摁在了我的眉心说,“观炁讲究一以贯之,以炁观炁,才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你试试能不能看到东西?”
我感觉被他摁着的地方痒痒嗖嗖,还有种奇妙的热气,再看李老三家上空时,确实能看到一团不大的黑云正压在屋顶上边。
“我看到了,那是什么啊?”见到这么个不合常理的东西,我大吃一惊。单羽飞听我说看到后就把树叶丢开,解释道:“阴气、怨气,怎么叫都行,统一点的叫邪气。不管怎么说,这家邪气压顶,绝不寻常。”
“会不会是因为水鬼的原因?”我一时有些紧张了。
单羽飞摇了摇头,说道:“我没听说过水鬼要害人,会瞅准一家人害的。有些不对劲,我得去看看尸体。”
说着单羽飞就想要过去,我吓得连忙拉住他说:“你先等等,你穿成这样子过去太显眼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家闹鬼呢!”
“就是怕他家闹鬼,我才去啊。”单羽飞义正言辞地道,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拉着他先到我家去了一趟,找出我的一套衣服给他换上。
“为什么要打扮这样?”单羽飞显然很不习惯穿俗家的衣服,而我更因为这个家伙身上一身腱子肉而感到有些心理不平衡。
还以为这家伙也是个瘦鸡呢……
“这样你就装作是我朋友,我带你进去李老三家,不会引人注意。”我解释道,看到他想去拿桃木剑,连忙阻止道,“东西都先放我家吧,真有事,再回来拿。”
单羽飞有些不乐意,但勉勉强强还是同意了。为了遮掩他的发髻,我还特意给他找了顶帽子,别说,这家伙人模狗样的打扮之后还有几分英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