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周肇峰上任后组织的第一次活动。他准备的很细致,很充分。班上的几个刺头,比如石大力、比如孟代强、郝伟,居然忙前跑后的表现出了很高的积极性。我心里有些不忿,也有些不情愿的承认周肇峰确实比我有办法。
应该说这次活动,组织的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盛大,热闹。
我们玩的很尽兴,我也很高兴能甩着两手只看不忙。
晚会进行到临近结束,宿舍的郝伟在模仿完mj后,手里攥着麦克,招呼我上台,“我们请老班长赵横日再上台演唱一首他的保留曲目《梁祝》,大家说好不好?”
我没想到。
我没想到的太多了。
我没想到事情过去一年了,郝伟仍旧对我的出丑洋相念念不忘;
我没想到郝伟会这么不顾及我的感受;
我没想到他就是这么对待他的室友和老班长的。
我装作没听见,坐在原地拨弄着张落雪几个人的生日蜡烛。郝伟应该明白我很在意这件事,可是他依然在鼓动大家让我上台。台下几个同学见我虎着脸,稀稀拉拉的掌声渐渐停了下来。
郝伟见我不上台,就说,“下面,我再为大家表演一段模仿秀。”
我以为他感到无趣,要换台了,谁知他居然开始模仿去年我唱《梁祝》时的样子,跑调跑的更加夸张。下面同学再也忍不住,轰然大笑,给郝伟鼓起了掌。郝伟得到鼓励,唱的更加起劲,在舞台上甚至做着各种表情和动作。
那个时候,我已经失去了知觉,脑子根本不转了,不知道在想什么。手脚麻木,血一定是冷的。
我呆滞的走向舞台,取下另一个麦克,靠近郝伟。郝伟正边唱边跳,看见我上台,居然还伸手招呼我,让我跟他一起唱。我举起那个麦克,跳起来,狠狠的砸在郝伟头上。
郝伟捂住了头,我在霓虹灯下能看到有浓稠的液体从他指缝间渗出来。我狠狠的摔了麦克。周肇峰和其他同学慌乱的扶着郝伟奔向校医院。
我一个人去了操场后面的小山上。我坐在冰冷的石头上,望着被午夜的霓虹映衬的灯红酒绿的海湾,望着这座美丽的海滨之城,找不到我存在的理由。
我站起身,对着大海嗷嗷的喊,直到声嘶力竭,小腹酸痛,眼泪顺着脸颊留下来,流到嘴里咸滋滋的。我一个人坐在山顶那块最高的石头上,恨不能纵身跳下去,一了百了。
我在那里蜷缩了一夜,冬日的海风刺骨,冬日的寒夜侵骨。
那个寒夜,我永远记得,从那天起世界变得冰冷无情。
十一、
次日中午,我走下山。
一句话不说,我不想再跟任何人说话。
回到宿舍,郝伟不在,孟代强也不在,赵忠娃在收拾床铺,他过来拍了拍我,说,“你去哪了,大家找不着你,辅导员都报警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学校恐怕要给你处分。”
周肇峰住在我隔壁,听见宿舍的动静,就跟过来。他轻轻的拍了拍我,“系里和学校已经知道这件事了,辅导员让我见到你就带你去找他。”
我去了系里,辅导员瞪着我,半天说不出话来。
“作死!你就作死吧!郝伟跟你什么深仇大恨?你要往死里砸他!现在还躺在病房,起不来!”
我不说话,他们都没注意,从我回来就一句话也没说。
谁关心过我?谁问过我心里好不好受?谁,谁,谁!
我听完辅导员的训斥,一个人回了宿舍,等待学校的处分。这个处分看来是跑不了了,大不了记大过,我当时想。
第二天,学校通知下来了,留校察看一年。
这是一个晴天霹雳,我没想到会是这么严厉的后果。我只想到了一件事,不能让家里知道。我找了辅导员,辅导员答应去帮我求情。但是,他让我带上郝伟一起。
郝伟在校医院病房见到我,吓的一下子坐起来。
辅导员示意我先出去。过了一会,辅导员和郝伟出来,郝伟紧跟在辅导员身后。
辅导员冲我使眼色,我说,“对不起,是我冲动!”郝伟没说话,我们三个去了教导处。教导处主任说,“你是党员,是班干部,带头打架,还有没有起码的素质和觉悟?现在知道错了!学校也不希望耽误任何一个学生,农村出来的孩子不容易,我也是农村的,但是你自己要引以为鉴,下不为例!”
就这样,我被学校留校察看一年。
从我回到宿舍起,同学们见了我都不肯多说话。我不知他们是害怕我,还是想远离我。我仿佛不再属于这个班级!本就未曾融入,谈何不再!
从那天起,我越发的无言。
每天除了上课,就是去图书馆。
我每天都能在图书馆碰见张落雪。她几乎是每天晚上七点,准时去,十点准时走。有时过来给我推荐本书,有时跟我要书。
我从被处分后,就再也没给她推荐过书。
这些久远的记忆涌上心头,我想起了小时候过年的欢喜和无忧无虑,我到底为了什么要考大学,去异地他乡遭受陌生人的白眼?如果学习不好,如果不是小时候对那张奖状的渴望,或许我就会读完初中就回家务农,此时早已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安于农村的生计。
路,是不能重走的,或许重走一次我还是会考上大学。这就是命运吧。
改变不了的东西,就是命运。
十二、
我时常做噩梦,梦见自己从高处跌落,跌进无底的漆黑中。常常半夜满头大汗的醒来,夜依旧漆黑。
只要宿舍的大爷一开门,我就第一个冲出去,直到熄灯时间再回来。
有一天,在图书馆,张落雪递给我一份《都市报》,文学副刊的版面上有一则征文,命题是《我的童年》。
我刚才回忆过自己的童年,快乐的、穷凶极恶的疯玩。我并没有答应张落雪要投稿,可是我的三篇回忆自己童年的文章《乡野童年》、《堂前燕》和《放鹅郎》相继发表在这份报纸的文学副刊上。
这让我些许的回忆起了快乐是什么滋味。
我用的笔名是落雪之日,希望有一天张落雪能看见赵横日的文字。
大三就在沉默中煎熬过去了,我除了这些同学,没有额外的朋友,我在学校几乎失语。孤独是什么,孤独就是你身处人群中,却无言以对。
再过一年,我就大学毕业了,熬过这一年,一定熬过这一年。
这是大四开学时,我对自己说的话。这个愿望几乎就要实现了,直到我和郝伟狭路相逢在面试的第三轮。再一次动了手,被学校开除。
现在,我坐在山顶,一点一点的回忆起自己的童年,回忆起大学不堪的三年半时光。等我回忆到现在,海平面的余晖已经隐没在天尽头,海平面又一次被都市的霓虹映照的五彩绚烂。而我,只是坐在山顶上遥望的一个孩子。
而海的那边,天的尽头,已经卷起夏日的云,不知是风是雨。
第六章策划部
一、
我回培训部收拾东西,准备搬到策划一部。
向我推开一条门缝的策划一部,我迈进去是好是坏,这都是我自己选择的。我不是一直渴望去做文案吗?
唐木推测说,那个马四眼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人,那我干嘛要对付他呢?我干好他给我的工作,闲话不多说,不可以吗?不管马经理是什么样的人,我只消本分的干活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