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酒吧实习了大概两个周,我渐渐适应了这里的工作。
不管怎样,我能暂且在这里安身。
学校的通知很快就下来了,落款日期是2006年2月26日,这个日子我永远都会记得,再有三个月,我就能拿到毕业证成为一名本科生了,可是,我永远也拿不到了。我回去领通知的时候,无意间碰见了张落雪。其实,我知道她是在教务处旁边一直等着我。
我不愿意见任何我认识的人。
张落雪见了我,问我的情况。我跟她大概说了,她没说什么。
如果我不混出个样,我不会再主动见任何人,包括她。
我跟她道别,像是永别。
回到酒吧,我钻进自己那间不足五平米的楼梯间,躺在地铺上。楼梯的斜面厚重压下来,让我感到沉闷。我现在比任何时候都需要一份体面的工作,去安抚父母和爷爷的心。
我坐起来,不小心碰了头。
碰的好,我清醒了许多。
从今天起,我把一切归零。
第二章还有另一根稻草叫救命稻草
一、
酒吧上午没有生意,不开门。
在这间酒吧,我认识了两个人。一个是酒水主管,一个是酒吧老板的一个朋友。跟他俩的结识,有些偶然,甚至离谱。但是,酒吧这个地方,本来就是一个离谱的地方,这里发生什么离谱的事,不足为奇。
我的工作时间从下午两点开始,先是帮忙进货,准备好晚上的工作,其实就是当搬运工,搬酒水,搬桌椅。到下午六点左右,陆续有零星的客人进场。驻唱乐队在七点到场,我帮忙布置舞台,整理桌椅。
晚上八点后,酒吧开始了一天的繁忙,嘈杂的声音几乎淹没了所有的语言,只剩下舞台上斑驳闪烁的灯光和扭着腰肢的伴舞、乐队。人们来这里勾兑寂寞,纵情喝酒。来这里的每个人都无比洒脱,所有的快乐烦恼都被高浓度的酒精麻丨醉丨的失去了知觉。
我拖着瘦削的身影,穿梭于人群中,在这里我不是主角,只是那些酒精的搬运者。他们大多数人在离开的时候,都醉意熏人,我用清醒的目光看着他们,嘴里机械的喊着:欢迎下次光临。这帮人木然的离开。我在大学时习惯了被人忽略。
我明白,我的生活,开始于这里,却不能终止于这里。
我每天想的就是怎么离开这里,找一份体面的工作。
我还是每天在六点,被一场噩梦惊醒。梦中,我倒退着向后跑,后面是一个长长的大下坡,坡的尽头不知道是什么。我每每在不可遏止的下坡时醒过来,满头大汗。
我不得不起床,去酒吧巷子里的一家早餐店吃几根油条,喝一碗稀饭。然后,买一份《都市报》,回到住处,浏览上面的招聘信息。一旦有招中文系的岗位,我就取出一份简历,装进一个快递袋子,坐公交车去,敲开门,把简历递给人事部,并谎称说自己是快递公司的。因为,这些招聘信息上,一般都注明:谢绝登门拜访。
这些信息,像远处一盏盏的灯火,你不走近,怎么知道到底是萤火虫,还是一盏明灯呢?
每天上午,我都在做着同样的工作。可是,这些灯火一一熄灭。我不再顾忌他们声明的谢绝登门拜访的告示,直接带着简历,去拜见人事部的人。果然,大多数的人对陌生拜访都保持了反感和不耐烦。他们草草的问我几个问题,就很客气的说,如果有消息一定通知你。结果,从没人通知我。
我也不得不再扎进招聘会现场,通过毕业生渠道,开始求职。
我的选择范围已经很小了,因为我不得不在递简历的就跟人家说,我是大学肄业,拿不到毕业证。他们有的在现场就否定了我,他们问,你没有毕业证怎么证明你的专业和学历?我说,我真的可以。他们说,你用什么证明,你连学历都没有。
是啊,我怎么证明自己呢。
没有学历,没有经验,没有作品,他们凭什么相信我,让我占用他们一个招聘名额?
当我一次次的带着希望,又带着失望回到我蜗居的小房间,我就会想起魔法盒子。如果我当初不隐瞒事实,早早的告诉杨经理我的处分,会不会就没有后面的事情发生?说不定,他们会因为我的诚实,给我一次机会;即便不行,我也不会因为郝伟的告密,冲动的领到一张勒令退学通知。
现在懊悔都来不及了。
二、
酒吧的工作,很快就熟练了。每天去后台看看白板上自己摔碎的啤酒,算下来也两百多块了。也就是说,即便从现在起,我一瓶都不摔,到月底也只能拿到三百块的工资。
我加倍小心。
但是,有些事,并不是你小心就能避免的。我不可避免的遇上了事情。后来,跟我成为朋友的酒水主管大头跟我说,这是一个从一开始就安排好的陷阱,要坑我。
那天晚上,一个送红酒的服务员临时请假,我被调到红酒班上。很快,一位客人坐进了包厢。我上去服务。
客人是位女士,很年轻,上来就吩咐我去取她存在这里的一瓶红酒。我去酒柜,拿着号牌,取了酒。第一次送红酒,心里紧张,但总算没什么事。
给客人倒上酒,我侧身站在一边,看她还要不要其他服务。她端起酒闻了一下,冲我招了招手,我过去,她说:叫你们主管来。
我说,您稍等。
我回后台叫主管,主管瞪了我一眼,蹭蹭的赶到了包厢。客人端着酒杯往桌上用力一放,高脚杯啪的一声,应声而碎。客人说,“这不是我存的那瓶!”
主管忙说,这不可能,您稍等,我落实一下情况。
主管取过号牌,拉着我,去了酒柜。打开酒柜门一看,我傻了,在里面居然还有一瓶酒,酒瓶脖子上居然挂着相同的号。主管取过酒,狠狠的说,你死定了。即便在这时,我对里面的猫腻仍旧一头雾水。
重新来到客人面前,主管说,“我们工作疏忽,给您取错了酒,实在对不起。”说罢,奉上另一瓶酒,并安排服务员免费送了果盘和软饮。然后,拿着那瓶错酒,拽着我就往后台走。
到了后台,主管斜倚在墙上,乜斜着眼,盯着我。我虽然还没明白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心里被主管盯得发慌。
主管问我,“你想怎么办吧?”
我说,“啊?”我真的不明白他的意思。
“少他妈的装!你给客人偷换这一瓶酒,就能赚五六百,这招你哥我早在五年前就用过了。”主管在提示我。
“我。。。。。。我没换。。。。。。主管,这,这到底怎么了啊?”我真的没换,我拿着号牌去取酒的时候,那瓶酒就放在那里。
主管那晚特别有耐心,他说,“我来给你还原一下你作案的过程:我们酒吧就好比是一家银行,客人在我们这里存了一百块钱,是英镑。结果客人来取钱的时候,你他妈的给了她一百日元。”
主管说完,啪啪的给了我后脑勺几巴掌,“装,你还他妈的装!哥这个比喻够不够生动?够不够直白啊?啊?啊?啊?。。。。。。你他妈的给我说话!”然后,他一个“啊”字,给我一巴掌。
我想辩解,可是主管并不给我机会,一刻不停地问我,我已经退到了角落。
如果说这件事是主管事先安排好的,那么接下来的事就是酒吧里的不靠谱的事了。一个女人拽着另一个女人,撞门进来。主管见了,赶忙住了手,笑着跟前面那个女人说话,“苏姐!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