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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那段光阴,还蛮像建国60年大庆的一年,大家都只讲好事,大讲、特讲好事,大家都忘掉不好的事,于是,生活一下子就美好得像天堂,就无丝毫不尽人意之处了!

可你有时感受到的“幸福指数”(借用于丹女士词)为啥不高?其实也是那鬼使的坏呀!比如你自从走出簸箕地到古都读书、教书后,你心里那个记性鬼就慢慢变脸,就存心跟你捣乱,它硬是不让你享受那时还物以稀为贵的所谓“天之骄子”的幸福,你读大一时,那鬼就把你记忆深处的糟糕事全勾出来,甚至连你5岁那年发生的事都不放过……

而你5岁那年记得最深、最可怕的是饥饿,饿得简直想把黄土往嘴里塞!一天,你在城河边看见人啃光肉后丢弃的几根牛骨头,一只狗用前爪扑压着最长、最粗的一根,白亮的狗牙在骨头上徒劳猴急的啃!你眼睛就蓦然一亮:很香的骨髓在骨头中间管子里呢,傻狗它咋能吃上嘛?得先用斧头砸开骨头管,再嘴对着骨头管使劲吸才行!傻狗你不会用斧头,它再猴急也不顶用!

比狗聪明的你,就试探着从狗身旁捡起两根骨头;那狗只有气无力的看你一眼,也没发脾气叫;你就轻而易举的狗口夺食取胜!你把那两根骨头贴身藏在衫子(上衣)下一口气奔回家。

你躲在你家后院,在葡萄架下的青石凳上,你用斧头砸开骨头一端,你嘴对骨头管猛吸一口……

妈呀!你尝到了人世间最、最、最香的好东西!

可是,你突然听见身后霹雳一声喊:贱——!

你脸上随即挨了你母亲重重一耳光!

你母亲抽了你耳光后自己又哭了,她把你紧搂到怀里抽泣得浑身颤抖……

你自然也哇哇大哭,但你哭着,哭着,又猛然在那“地主女人”古月凤胳膊上狠咬一口!

你母亲呻吟一声愣了……

你母亲愣着,愣着,又慢慢转悲为喜,又蓦然喊:好——!好——!俺儿把我咬得好吆!俺儿这就像个男人咧!

你母亲擦了泪,就直奔东庄镇买了半斤熟猪肉。

你若干年后才懂得:你母亲在那个年月间那次买肉壮举,并不比毛老人家发动文化大革命魄力小!她那天且极有心计,她宁愿多花钱买熟肉,她怕买生肉回家炒时飘出香气引来麻烦。

唉,你5岁那年应该永远忘记的事真他妈多!你曾目睹全寨人像狼一样在地里暴抢生产队没长大的红薯,真的,人民公社社员们那时跟电影里的日本鬼子和国民党敌军一摸一样啊!也是那年,牛三旺家从河南逃难来一个手牵男娃的表姑;牛三旺说,他表姑夫饿死后,尸首叫人半夜从坟里刨出来煮熟吃了!

……

不说了,不说了!还是说1965年那个油菜花开的季节吧,你心里的记性鬼或忘性鬼那时高兴,它让你把8岁前一切不好的事都忘得干干净净!那阵儿你夜里不能入睡,想的都是最好、最好的事。你躺在后屋你祖母炕上,望着窗外的月光;你贪婪地吸着那太像油菜花的气息,然而你眼前浮现的,又老是你家天井东侧后面那间房里月光斜照下的情景……你的小刘姐,她就住在那房间,你老在想,小刘姐她睡着了没有呢?

你家那座坐北面南的的准四合院虽被你母亲讥讽嘲笑了一生,她说大户人搭眼就看出,这是小户人家寒碜的假四合院!但是,你如今每想起那早已消失的“寒碜的假四合院”,却总是眼睛湿润……

你难忘那古院内的昏暗和温馨,你难忘那古院内的百年旧事;你难忘美丽的“仙女”小刘姐,你难忘你那那段8岁少儿的“初恋”故事……

“寒碜的假四合院”是你太爷手里传下来的,你爷和你父亲手里先后翻修过两次。那临街面南的三间门房确实盖得简陋,虽通称门房,其实门和过道只占了正中一间,西面一间堆柴禾,东面一间置放不常用的织布机、农具、木料和各种杂物。不过正中那间真正的门房顶上,有高出两翼的小门楼,门楼迎面壁上,也横镶了块长方形青石板,你太爷也学寨里大户人周家那样,曾请石匠在那青石板上阴刻了“耕读传家”四字。不过你太爷还真念过古书,他在遗留下的那箱纸质柔软发黄的线装书上留有他的大名“陳椿蕐”及清代的年月日,那楷书毛笔字别说号称“读书人”的你叹为观止,就是后来在东陵城有半个书法家之誉的你大哥陈明道也望尘莫及!说起来也是有趣,你此生最早学会的几个繁体字,竟是基本不识字的你父亲陈茂达手把手教的,你父亲会写他祖父陳椿蕐和他父亲陳喜譲的繁体字名字,那字还写得方方正正、有模有样呢,起码比你那时的字强一千倍!你家院门口也蹲一对半人高的小石狮,大门门扇也年年都被你父亲用黑油漆刷得铮亮,还有那高大、宽敞、气派的大门,也不输给财东人家,闹合作化前,你父亲能吆进你家那头黑驴拉的木轱辘大车。

黑驴拉的木轱辘大车进大门后,在天井南面的前沿和北面的后沿各搭两块长条木板成为斜坡,全家人都一齐上手,先帮黑驴拖住车下木板坡,再帮黑驴推车上木版坡,那黑驴就拉着木轱辘大车穿过中院天井,穿过后面正屋中庭,出后门,过葡萄架下,就把一车黄土直拉到后院猪圈旁。

那天井东西两侧各有三间偏厦房相对。东偏厦房前面两间是木工房;小刘姐在的那些日子,木工房就兼了你二哥的卧室。小刘姐那时住木工房隔壁你和你二哥原来住的那间。那天井西侧三间偏厦房,前面两间是厨房,与木工房隔天井相对;后面一间就是你大哥的“书房”,与小刘姐当时住的那间隔天井相对,而“书房”那阵儿就是那个团支书和你大哥同住的“运动指挥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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渭水今夜没骚动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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