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琳脾气不好，几个回合之后“啪”的把那袋玉米扔在地上。“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啊？钱我都不要了，我要你这破玉米做什么！衣服都给你塞脏了……”

司机满面堆笑：“这真是好东西，当地特产，出口国外呢……”

苑琳和司机较上了劲了：“我走南闯北，从没听说这长春是产粮的好地方！还优种，还出口国外，糊弄谁呢你？”

司机尴尬一笑：“嘿，难怪你不知道。这长春啊，还真没有这么好的玉米。这是长春市下属的一个县城产的，农安县。因为名气小，所以才打上了‘中国长春’的字样，方便外销啊。”

苑琳不耐烦地拉着我下车，却被我一把拦住。

“您方才说到了一个县城，什么县来着？”我问。

“农安县。”

我一手按住打开车门向外钻的苑琳，一手拨了114。一分钟之后，我振奋地一把将苑琳拽上车：“去农安县，那里还有一家刀具生产厂！”

那里的玉米可以为方便外销而打上“长春”的字样，那么刀具呢？

我有种强烈的预感，这最后一家刀具厂便是我们要找的地方！

我的预感很快得到了验证，一小时后，我和苑琳多日的奔波终于得到了回报——们见到了那种水果刀的设计者赵大成，赵工程师。

我向他表明了来意，当然，都是些事先编好的谎话。

“我们是无锡市刀具经销商代表，对贵厂生产的这批水果刀很有兴趣……您是否方便向我们介绍下这批刀的销售情况？”

“咳——还谈哪门子销售情况啊，”赵工坐在简陋的办公桌前，弹了下烟灰腼腆一笑，“这批刀啊，压根儿就没投入市场。”

136我亢奋得掐破了手指肚

“啊？”我迟疑了一下，心里凉了半截。没投入市场，那凶手又是从何得来？莫非好容易查到的这点线索又要断掉？

然而赵工接下来的一番话却让我喜出望外，我差点兴奋失声。

赵工介绍，这种生肖系列水果刀是三年多以前深圳一家刀具经销商特意订制的，由赵工亲自画图设计，又半机械半手工地亲自制作了样品，所以做工极其精致。首批仅生产12把，每个生肖各一把。然而，这批凝聚了赵工设计理念与心血的样品却没有等来买主——深圳的经销商早在样品制作期间便宣告破产。灰心之余，赵工取消了下一批刀具的生产。这也是刀柄上只有产地没有商标的原因。

也就是说，这类水果刀总共只有12把，算上生肖图案，每一把都是绝无仅有！

这个事实大大地缩小了查找范围！

苑琳在一旁按捺不住：“那12把样品呢？现在如何处置了？”急切的声音吓了赵工一跳。

赵工抬头看了他一眼：“哦，你说样品啊。这刀断了买主，留着样品也没用，后来就发放给车间的工人了。”

我和苑琳迅速对望了一眼，对方的眼睛里无不蕴藏了胜利在望的火焰。尤其是苑琳，凳子上的屁股一振一振，已经兴奋得无法自持了。

“那个——”苑琳张开大嘴刚要发问，被我踩了一脚。我知道他想问什么——车间的工人，他们都是谁谁谁啊——此言一出，难保对方不会生出疑心。

我拦住过了苑琳的话，打趣地问道：“那个，赵师傅您没搞错吧——这么精美的刀，又是您的杰作，您当真给发放了啊？”

调皮的语气里隐藏了一个追问。

赵工呵呵一笑：“杰作不敢当，不过这刀的确很稀罕。用料好，又是手工制作，当时好多车间争着要呢。恰好我带的车间整整12个工人，一人一把，不偏不向，就这么全都给发了。”

如果我说，我在听完赵工的这番话之后暗中狠狠掐破了自己的手指肚，你便会明白此刻我的亢奋是多么难以形容。本案的真凶很有可能与12个工人中的某两个有密切关系，甚至，就是他们本人！

旁边的苑琳没我这么纠结，这位大哥“噌”的就站起来了。想问些什么，没敢，又讪讪扭头看我的眼色。

我迅速想好了下一步计划，随即做出一个很官方的笑容：“赵师傅，情况是这样，我们老总对这种水果刀青睐有加，有大批量订货的意向。”

“哦？”赵工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吩咐手下一个工人沏茶去了。

我接着说：“但是呢，对于这种成批量的大单我们二人没有决定权。所以我们想带回去些样品，也好向老总请示。可您刚刚说，样品已经发放了出去，您看这……”

赵工思索了几秒钟，一拍大腿说：“没问题！我再给你们要回两把来不就结了。说吧，你想要多少做样品？”

我微微一笑，很坚定地回答他：“我要全部的，一套12把。”

137“你又想怎么祸害我？”

赵工一皱眉：“一模一样的刀，用不着带回那么多样品吧？我可以给你……”

我一摆手：“赵师傅，既然是生肖系列，自然是一套刀具最为完整。我愿意出三千六百元，高价收购这套样品。”

“哪怕已经用旧，哪怕面目全非，照收不误。”我说。

苑琳侧过脸来望着我，大概是明白了我的意图。没错！一个车间内人手一柄，我没办法揪出检察院里躺着那柄凶器的最初拥有者，所以我使用排除法——以十倍的高价收购，没能上交的那些人便是本案的最大嫌疑人。

眼看着赵工程师面露难色。我再将一军：“赵师傅呀，您怎么还犹豫啊？莫非是嫌小弟开的价太低了？”

“没有没有……”赵工连连摆手。

“那莫非是这刀的做工和用料与您介绍的有出入？不会都生锈了吧？”我故意这么说。

赵工听出了话里的刺儿，眼眉一立：“小兄弟，这么说话未免太刻薄了。这刀，收回来肯定没发出去那么容易，我能不怵头吗？既然你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我不妨去试上一试。明天一早，二位可以再来找我。招回多少算多少，我都给你们。意下如何？”

我笑了：“好，一言为定。”

出了工厂的大门，苑琳见左右无人，重重地擂了我一拳：“什么叫拨云见日啊！哪个叫得来全不费工夫啊！这案子，终于见着眉目了！”

他一本正经地对我说：“说心里话，苏律师，此前是我低估了你。这一次我真是服了你了！你这主意来得真快，真管用！我他妈怎么就没想到呢……”

我笑笑说：“咳——八字还没一撇呢，先看看明儿一早老头怎么给咱们答复吧。”

回到旅馆，头一件事便是拨了叶欢格的电话。

我先俊笑了两声，喊了句格格。估计电话那边叶欢格一准儿正战战兢兢地开心着，因为她喜欢我这么称呼她，还因为她说过，格格这俩字儿在我嘴里蹦出来，那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的讯号。

“格格，你明天有没有时间……对，对，沈凝夏的案子又出现了新转机……什么转机？犯罪嫌疑人都就在我鼻子尖儿低下，我闻一闻就能把他揪出来的转机！”

那边叶欢格听得有点着急：“大爷，您就别卖关子了，赶快告诉我吧。”我就一五一十都对她讲了。

叶欢格握着听筒阵阵叫好，末了她问：“说吧苏醒，这回你又想怎么祸害我？要我说啊，你把这套拜年的程序省了直奔主题得了……你放心我心脏坚挺绝对承受得了……您别一个劲儿傻笑了成么？您笑得我坐骨神经疼……”

我说：“这次还非得麻烦你不可了！本案再次发现重大线索，很可能把此前的判决一举推翻。现在唯一让我心里没底的就是时间。我身在长春，没法回去见沈凝夏。你替我跑一趟，见到她，把最新的情况告诉她，务必请她在行刑前提出上诉，越快越好。听明白了吗？”

作者题外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