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蕾的眼泪已在眼眶,她咬牙切齿对他说:“别忘了,我们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是吗?”男子笑,“不是吧?我不过是贪恋你的温柔乡,充其量算是*。”
他突然加重了语气,一字一句地告诉她:“可你不一样,你是买—凶—杀—人!”
裴蕾忍着眼泪,冷冷一笑:“你以为我不懂法?我是被你一路胁迫才沦为今天这个样子!大不了,我跟你鱼死网破!”
电话成了忙音。
差不多就在这个时候,裴蕾看见了那双眼睛。
他从住院处里冲了出来,大步跑向人丛。裴蕾认出他,然而这双眼却是她陌生的,它保留了白天的睿智和灵动,却比白天的眼睛更亮,更有色彩。这男孩的睫毛密且上翘,活像个女孩子,双眼的瞳距比想象中略小,楚楚动人。这双眼恰到好处地勾销了他的痞气。
裴蕾有点发呆,此前她承认他是个小帅哥,也曾对着他的半张脸展开遐想,却怎么也没料到那双眼竟会与他的五官如此完美地珠联璧合。此刻她终于理解为什么这小子乖张且自恋,因为他有这个资本,他的帅气超乎想象。
他急坏了,不顾形象在人群中查找,尤其是三十岁左右的女性,丑的美的,无一不被他审视,询问。有一个瞬间,他就徘徊在车前,焦急的眼神四周捕捉,丝毫没有注意车里的女人。裴蕾匆匆低下头。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把掏出口袋里的卡片,随即五官气得挪移,他把那卡片攥成一团狠狠地扔在地上,转过头跑了几步,却又回不甘心地原路返回,俯身将它捡起抹平,揣进口袋。
裴蕾是开心的,她没理由不开心——手术成功了,白天的眼睛留在了世界上,它的新主人是个有为青年,出类拔萃,俊秀多情。即便是他在天之灵看见了这一幕也一定不留遗憾了——她怎么能不开心?那双眼汇入人群,消失不见。裴蕾突然觉得有点累,她疲倦地伏在方向盘上。不知过了多久,再次抬头的时候,方向盘上已经汲了一小摊她的眼泪。
011别把我和那个“方便面”混淆
我叫苏醒。和国内某个给方便面代言的艺人重名。
几乎所有认识我的女孩都对我说:“苏醒啊,那个方便面厂家没找你代言,太可惜太没眼光了。”堂哥指着电视上频繁播放的广告说:“要么你去派出所改个名字吧。不然上网一搜你的名字弹出来的都是方便面。”
我盛怒:“凭什么我改名字啊,丫长得还没我顺眼呢!”
我,苏醒,系孤儿一名。父母早年分别是机长和空姐,数年前的一个雨夜,他们的飞机失事,坠毁在非洲的利比里亚境内,黑匣子被当地的难民捡去卖铁,他们没有留给我一句话,便永远消失在世界上。
当时我十几岁,我将家里的三室两厅变成两室一厅,供自己读完了初中。又将两室一厅换成一室一厅,供自己读完了高中。后来房价上涨,我把最后的不动产租给了一对出价很高的蕾丝边儿,每个月从她俩的租金里拿出三张做生活费,其余的攒起来,和各式各样的奖学金汇在一起用作来年的学费和住宿费。偶尔也做做家教打打零工,以便在nike清仓打折的时候不至于让口水流了白流。
孤儿和正常孩子的生活没什么不同,他们有的我都有,只不过他们得来的更容易些。他们的父母会把爱心像圣诞礼物一样精心包装送到他们面前,幸福对他们而言,不过是打开盒子那么简单。而孤儿苏醒必须亲手制造包装礼物,然后自娱自乐地打开包装,并且还要故作惊喜状。
不是幸福长得太瘦,便是我的指缝太宽。
和许多孤儿的怪癖相比,我的怪癖程度较轻——我有浅度的恋姐情结。
恋姐的男生很可耻吗?我不这么认为,我认为母性匮乏的女生才是应该打击的对象。我经常满头大汗地走在校园里,看见同班的女孩笑吟吟地赶上来,递过一瓶矿泉水用极其轻柔的口气说:
“帮我拧开。”
钟子期碰见俞伯牙,关老爷得了赤兔马,恋姐的苏醒遇到一个既有母性又有感觉的漂亮姐姐等等,这都是小概率事件。小到可遇不可求。我反复地看日剧《悠长假期》,我喜欢片子里与木村拓哉谈恋爱的姐姐山口智子。我对着成熟美丽的智子想,如果我有一个这样的姐姐,我愿意为她而死的。
012女友被老板“姘用”了
“你愿意喂我耳屎吗?”
嗯?
声音来自我那娇小的女朋友。她含情脉脉地说:“你愿意喂我耳屎吗?”
她是东北姑娘,来自辽宁省那个著名的钢铁城市。那里的方言有两个最显著的特点,首先是文字的发音特别……怎么说呢?特别诡异(如果不是看在我和她之间有情侣关系,诡异二字可以用“土掉了渣”来替换)。第二个特点,平翘舌不分,于是“为我而死”理所当然地被她说成了“喂我耳屎”。
我抬眼看看她:“当然!”
她笑,花枝招展地。
然后我又说了后半截话:“如果你能发我一个抠耳勺就更好了。”
大三伊始,我有了第一个,也是唯一的女朋友,并且还是校花一名。这个我不知道是谁评的,但她说她是,我也乐于接受。这年月,买支牙膏还得挑中国牙防组鉴定的商标呢,找个带校花名头的女朋友多有面子啊。
依我的身世,本来不适合在大学恋爱。但是堂哥苏宁劝告我,不谈恋爱的大学是不完整的。我问他为什么?他说,大学时代的恋爱在于,二人既可以如饥似渴地抢吃一碗方便面,饭毕,又可以aa制一般你一口我一口地喝汤。这是大学里不可多得的恩爱奇观。
“毕业之后截然不同,”他说,“毕业后的恋爱在于,二人既可以如饥似渴地躺在一张床上,事毕,又可以aa制一般你擦你的我擦我的身体。”
“社会是大学恋情的窠臼,届时,一切都将变得机械而庸俗。”
堂哥苏宁是过来人,认识几个上流社会的朋友,说话颇有大师风范。
我就读西安,一所全国知名政法大学,法学专业,成绩是1/233。十个月之后即将毕业,届时,我将成为一名出色的律师。
灾难就发生在这一刻,一天之内,我先后失去了角膜和女友。先是前往d市参加全国辩论赛,篝火晚会时隐形忘了摘,导致和角膜熔为一体。然后她打电话告诉我:“苏醒,我不能去做你的陪护,我后天有一个面试,一个法国公司急聘一个双语秘书。”
我早有预感,那是一个生产顶级皮包的法国公司,聘她那位boss的小姨子的表舅叫做路易,路易威登的路易。她告诉我,那位boss对她纯正的发音赞不绝口,声称这个秘书职位只为她而保留。听得出,她生怕我误解,不然怎么会把“聘用”二字强调得那么富有伦理?
我知道,法国佬对她“纯正的发音”赞不绝口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可能性较小——法国佬是东北人的后裔。第二种可能性较大——她一定是用巴黎话*了。
我说:“你不用把‘聘用’二字咬得那么富有伦理,我知道你被人‘姘用’了。”
女友笑了:“你不能对秘书这一称谓缺乏尊重嘛。”
我也笑了:“一,我从来都毕恭毕敬地叫你‘秘书’而没喊‘小蜜’或是别的。二,我从来没有对你缺乏尊重。三,我从来不会因为小姐是*的代名词就缺乏尊重地管小姐叫*!”
挂了电话,我的世界彻底陷入黑暗。
013女子的青春和弹性
我想换一副角膜,可是无力支付。一个学业未成的孤儿,只差一步到律师的瞎子,生命和他开了如此残酷的玩笑。我忍着,悄悄地笑,唯恐笑得泪流满面。我握紧拳头铛铛地砸墙,直到血肉模糊。我不小心将罐头碰在地上,又小心地从玻璃碎片中捡出一个最大的,藏在褥子下面。
我已经准备好跟世界说拜拜了。抱歉,我不能再陪你玩了,我快被你玩死了。
下一个场景,终日的暴风雨戛然而止,雨过天晴,彩虹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