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爱华已经招呼大家快点儿过去吃饭。

一顿饭吃得四平八稳，宋楚一看就是受过良好教育的人。吃饭的时候很安静，有人问话就停下吃饭的动作安静作答。举止风范深甚得人心，原本还想再慎重考虑一下的老盛，短暂的相处下来也给了宋楚较高的评价。小伙子年纪虽然不大，但是，看着还算稳当。

心防不那么重了，话匣子也跟着打开了。聊起他退休后的生活。

宋楚投其所好：“叔叔你不是喜欢下棋吗，我刚好也喜欢，不飞的时候来陪您下棋。”

盛锦初公然说：“你可得了吧。”

一句话又惹来江爱华恶狠狠的一计白眼。

盛锦初只当没有看到，问宋楚：“你今天回帝都吗？”

宋楚得了指令，忙说：“回去，航班已经订好了。”他抬腕看了眼时间，适时起身和盛家人告辞。

盛锦初说：“我送你下楼。”即便她不表示，也会被江爱华一把推下楼去。

离开时只见盛文忠和江爱华这一波欢送还没完全发射，下一次的盛情邀请已经发出。

电梯门关合，宋楚迎合的笑容才渐渐收敛，看了盛锦初一眼说：“你爸妈把你嫁出去的心情很迫切啊。”

盛锦初面无表情：“等你三十二岁还孤身一人，看看周遭摇旗呐喊的声音高不高。到时候你父母的心情也会同样迫切。”

宋楚垂下眼眸，脸上还挂着那种散慢的笑：“即便我真到了三十二岁也不会，我妈死了，我爸他才不管我。”

盛锦初微微一怔，侧首看向宋楚。他的基本家庭情况父母很可能知道，但是，她却一无所知。

这时候说什么安慰的话好像都不合适，盛锦初自认不是一个可人儿，别的女人那样温言软语，她操着手臂静等电梯打开。

四合的空间陷入短暂的沉默。宋楚发现了，这个女人还真是不敷衍，半点儿虚假的迂回战术都懒得打。这个年纪能有今天的成就，还是这么刚正不阿的性格，只能说明本事过硬。

他率先打破沉默：“手臂还疼吗？”见她一脸茫然，他挑眉示意：“我看到阿姨掐你了。”

原来如此，盛锦初毫不在意的说：“早被她掐皮了。”

宋楚无可奈何的扯动嘴角：“你一个独生女，在家里怎么这么不受待见呢。”他接着又来了一个明眸皓齿的笑：“没关系，以后我来宠你。”

盛锦初猫一样的大眼眯了眯，现在的年轻男孩儿都这样吗？还是就他如此？她敢保证，他刻意制造的温柔假象，没哪个女人抗拒得了。

她严厉的收回手：“用不着。”

盛锦初内心一股强大的力量，就是源于父母朴实深厚的爱。

宋楚若有所思：“也是，他们一看就是发自内心的爱你。”

一个母亲嘴巴跟刀子一样，但是，能感觉她浑身的劲儿都扑在女儿身上。所以，伤害她的女儿试试，今天她有多热情，那时就有多凌厉。

出了电梯，宋楚说：“你上去吧，不要送了，外面很热。”

盛锦初望着他的目光冷静：“我知道你为什么这样做。”

“为什么？”

“就因为飞机上你挨的那一巴掌。”

宋楚眸色变了变。

“胡说八道。”

“看吧，提到这件事，你脸色都变了。”盛锦初懊恼的皱了下眉头，她早就想到了，撞上别人自尊心崩塌的一瞬实在没什么好。如果宋楚当时真觉自尊心受挫的话，多半也是因为她。同事在场当然也会引发他的不适，但威力远远不及一个相亲对象。盛锦初之所以这样笃定，是那样的不期而遇同样引发了她的不适。而且，盛锦初发现，那种难堪是其他人给不了的。

当她知道相亲过的男人不仅跟她一个公司，还是她的下属时，仿佛很私密的东西被人看去了。以后她再在公司佯装优雅，只要想到有这么个人在就会不自在，因为你明知他知道你的底细，他知道那私密有多原始和丑陋。

“你应该是个非常骄傲的人，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打吧？我能感觉到当时你自尊心很受挫。而我恰巧目睹了那一切，应该让你非常怨恨。老实说，看到你是东航的飞行员，当时我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你看到的我，是一个三十二岁，在相亲场上把自己混迹成老油条的我。但是，在东航乃至整个航空界，我完全是另外一副面孔，多少人以为我至今单身是因为高不可攀。没人知道，感情是我的软肋，我急着把自己嫁出去，却怎么也做不到让自己满意。我这方面的能力不及工作上的十分之一。”话到此处，盛锦初再次操起手臂，有了一点儿颓废的惆怅，她大眼眯起来的样子，颇具女人味儿。这把风月对宋楚这样的男人，是很美好的性幻想。

“我不知道怎么讨男人欢心，最后还被嫌弃，真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这个短板一直被我视为很隐秘的东西，在你出现之前，至少在公司里是天衣无缝的。不管你是否保密，你的存在，本身就增加了我的不安全感。相信你跟我的感受一样，一定是我目睹你挨的那一巴掌，刺激到了你的某一个点，你把那一巴掌算到了我的头上。所以，才会觉得这样戏弄我很解气。”

他急于用征服的快感，来抵消那一巴掌对他自尊心的践踏。对于一个男人，没什么比一个人身心的臣服，更能让他平心顺气。

至于为什么是她，可能他的不适感是她引发的。也或者是因为她的身份。

但不管怎么样，盛锦初都不相信宋楚是真的喜欢她。

很多时候人的心理就是这么变态，这么莫明其妙，驱使一个人做出很多不合常理的行为。或许连他自己都搞不明白自己到底出于什么心态，就是行为被操控了，非那样做不可。

宋楚也没说她说的到底是对，还是不对，他低下头：“有没有人说过你很有趣？”

盛锦初跟不上他的脑回路似的，瞪大眼睛，在宋楚看来特别的蒙昧无知。

他竟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你的身体里装着两个人吗？一个是女魔头机队经理，另一个是一个叫盛锦初的小女孩儿。我对你越来越感兴趣了。”

“你的身体里才真正装着两个人，一个负责任的机长，一个小男孩儿宋楚，幼稚！”

“幼稚很好啊，小男孩儿和小女孩儿正好一起学着去爱。全当初恋，多美好，从哪一步开始？”不等盛锦初反应，他已经抓起她的手，掌心温暖干燥，舒服极了。他脸上的笑忽然变得很真实：“就从拉手开始吧，下次拥抱试试看。”

盛锦初实在没想到，她一把年纪，铁血无情，竟被一个二十七岁的小伙子弄得五迷三道。死透的，或者没有活过的春心仿佛也跟着澎湃了一番，直到宋楚离开，她搭电梯上楼，脑子仍旧晕晕乎乎的，心脏跳得也很厉害。

一个女孩儿到女人的完整发育，她早该进化完成了，身体里一阵暖流涌动，爱欲仿佛才在意识中萌发，就要破土而出，生长壮大，不能自控。

盛锦初太忙了，只在家住了一个晚上。免不了谈论宋楚，江爱华的态度很明确，条件这么好的小伙子不能错过，刀架脖子上盛锦初也得处一段时间看看。否则，她就把刀反过来架她自己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