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锦初一米六五,本来不是特别高,但是,她走路的时候脊背挺得很直,脚步生风,硬生生的走出了一米八的即视感。
她的精干爽利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和她迎面走过都忍不住主动为她让出路来,任她一路目不斜视的走过去。
空乘远远看到一手提着公文包,一手握着电话的女人快速行来。黑长裤,白上衣,将她纤细的身体划分出完美无缺的黄金比例。阔腿裤从腰部到腿部的线条流畅,窄胯被过份妥帖的包裹着,行走间以一个性感却不放荡的幅度来回摆动。介于天使和妖精间的韵味便油然而生。
走近时,盛锦初视线在两个空乘脸上一晃,就像刀子一样划过去了。
顺着脖颈,胸口一路下滑,视线自然垂落。但是,面前的两个人也毫不意外的尽收眼底。
问候的话语被她自动忽略了,听筒里的内容已经足够让她糟心。
“记者会几点举行?”她抬腕看了眼时间,明显对回答不满:“敢死队吗?一点儿喘息的时间不给留……等我抵达公司就已经半夜了,不出意外会议要持续到早晨吧?你们当我是铁打的吗,不休不眠就有精力应付那些无知又唯恐天下不乱的媒体记者……”
一名空乘引她入座。
盛锦初得空:“谢谢。”公文包被暂放到一边。未免打扰她通话,身边人无声无息退去。
等盛锦初通话完毕,头等舱最后一位乘客被掺扶着上来。盛锦初看到他左脚机械性点地,明显用不上力气,是个脚有残疾的人。落座后空乘细心周到的问他:“飞机抵达需要为您安排轮椅吗?”乘客回答潦草:“不需要,谢谢。”
另一位贵妇人电话讲得很大声,气壮山河。从盛锦初所在的方位望过去,一排厚重的眼睫毛,跟她本人一样敦实。女人每眨一下眼,都有一种天翻地覆的错觉。
盛锦初收回视线,疲惫的靠在椅背上。
一缕馨香拂面,耳畔一个轻柔的噪音响起:“女士,需要毯子吗?夜里睡觉会比较凉。”
盛锦初睁开眼睛,女人高挑的身体伏低,和她视线平齐。
东航的空乘不管外形还是气质,都是有名的出类拔萃。
盛锦初下意识看向她的胸牌,左青。
“拿一床吧。”
的确要休息一会儿,到了帝都就彻底睡不成了。
盛锦初调整座椅,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心想,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
检查单已经确认完毕,起动发动机前机长熟练的将驾驶舱的光线调暗,以便清晰看到外面景象和仪表器。
左青进到驾驶舱,“乘客登机完毕,舱门关闭。”
副机长是个皮肤鲜亮的异国小伙子,看到左青进来只差手舞足蹈:“美女,到了帝都一起喝一杯吧。我知道一家不错的酒吧。”
左青吃不消他的热情似的笑着,迫不及待的看向左驾驶座上的男子,这是今晚的代班机长,宋楚。原机长因为酒驾被暂停了今晚的飞行,宋楚临时受命,开飞行前机组成员简报时,几个空乘都振奋了,就在她进来前,还都怂恿她务必邀请他去喝一杯。
“宋机长,你要去吗?”
飞机即将起飞,宋楚腰上缠着安全带,上半身被肩带束缚住。他微微的侧过身,露出年轻英俊的侧脸,随意牵动嘴角就能笑得明眸皓齿。
“明早六点还要飞,到了帝都要马上补觉。”
左青失望之余,替他叫苦:“真惨,韩昊江真是害人害已,那下次吧。”
宋楚说了个:“好。”
管制员发了放行许可。
宋楚透过窗子望向即将进入的地面滑行道。他收敛了散漫慵懒的独特情调,神情变得认真,机敏。
地面上机务人员高高挥舞着红色荧光棒,宋楚点亮飞机的滑行灯。飞机开始滑行,滑行道两侧的指示灯迅速向后退去。
驾驶舱内静寂下来,机组人员默念起飞检查单。
终于,管制塔台通知允许起飞。
飞机进入跑道前正对跑道中心线,宋楚打开所有起飞着路灯。灯光瞬间照亮了几十米的跑道,跑道两侧的指示灯向远处无限延展。
“takeoff(起飞)”
宋楚声音短促有力,修指缓慢推动油门杆。飞机轮胎滚动,机身发出轰隆隆的震颤声。
伴随发动机声音的骤然升高,达到起飞决断速度,副机长声音干脆:“v1”,飞机持续加速,副机长声音连续:“rotation”,机头朝夜空用力抬起,机轮脱离跑道,震颤声随之消失。随着副机长紧凑的:“v2”,宋楚一个个发布指令:“gearup(收起起落架)”,“radaron(收起起落架)”“nonsmokingsignoff(关闭禁烟指示灯)”
副机长熟练拉动起落架杆,另一只手拧开雷达开关。
所有震动都停止了,一架印有东航标志的波音737奋力投向漆黑广袤的夜空,那样深而广的孤独,盛不下似的。相比之下,这架小小的载人机成了永不停息又徒劳无功的内心独白。
盛锦初睁开眼睛望出去,城市的璀璨灯火已经被彻底甩了出去,江北城这座庞然大物缩成视线可及的精巧模型,霓虹镶嵌,栩栩如生。
这就是生养她的城市,这两年盛锦初被它频繁吞吐,这次更是直接被它啐了出去。原因是今天的相亲又被她搞砸了,一个三十二岁还没嫁出去的老女人,对待姻缘可能来临的机会却如此草率,不是性取向有问题,就是脑子不够用!这让江女士丢尽了脸面,电话都懒得打了。直接让老盛同志转告她,如果她不乖乖将功补过进行下一场相亲,她就当没生过她这个女儿,她也永远别想回这个家了。
接电话的时候盛锦初已经在机场了,步伐明显收不住,没有回头路可走。不由心生愧疚:“对不起,爸。”
老盛同志从来爱女心切,他叹了口气:“没事的,去忙你的。你妈那个性格,没两天就消气了。”
盛锦初还想再说,公司的插播电话就打了进来,连意难平的机会都不给她,只得匆匆挂了老盛的电话,投入进繁忙的工作中。
今天是她调来机队任临时经理的第一天,就遇到了棘手问题,一名机长因为酒精超标被记者捕捉到了,东航飞行员酒驾的言论一时间四散开去。
某种程度上新闻媒体简直是航空业的天敌,航空公司最怕这种无知的媒体人了,一些自认可靠的权威媒体因为职业的局限性发布的言论本就是无稽之谈,却加深了航空业存在的一些根深蒂固的迷思。
为了维护公司的形象,必须及时制止言论的广泛传播,不然它给东航造成的损失将不可估量。
盛锦初闭着眼睛沉思,直到开始派送饮料。
空乘倒了一杯牛奶给前排乘客,顺势问:“先生,下机需要轮椅吗?”
盛锦初闻言抬眸。
时隔几秒,果然,一个冷淡的声音:“不需要。”
那个叫左青的空乘似乎发现事态不妙,温婉的笑容依旧,大步流星暴露了她的不安与匆忙。对刚刚的空乘说:“你去那边,这边交给我。”
盛锦初给予她知情者的会意一瞥,等她靠近:“你是乘务长?”
左青笑答:“是的,女士,有什么需要您尽管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