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脆响,刘琦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猛地跪拜在闲云子身前,眼中早已没有了望江楼下初见时的那份淡然。
“启禀仙长,在下荆州刺史刘表之子刘琦是也,多年来素不遭阿翁的喜欢,也饱受继母蔡氏和蔡氏一族的欺凌,一直靠着装聋作哑和委曲求全方才存活至今。
仙长是方外之人,想必一身仙术出神入化,可以呼风唤雨通真达灵,刘琦不敢奢望仙长可以助某一臂之力,但求仙长能够给刘琦指明一个方向,救刘琦于水火之间,刘琦感激涕零!”
“窥破天机,逆天改命,刘公子这是给贫道出了一个大大的难题啊!”闲云子捋了捋颔下的长须,沉思片刻,手中的拂尘轻轻一甩,“罢了罢了,贫道最是见不得他人落难,今日你我相遇也算是一种缘分,贫道就给你出一个主意吧!”
言讫,闲云子直接从怀中掏出三枚铜钱,心里默默的祷告了几句,大手一抛,三枚铜钱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之后散落在地上,顺势滴溜溜的滚了几圈,才纷纷倒了下来。
三枚铜钱按正面呈一条线摆在闲云子的脚旁,闲云子默默的将铜钱的方位、正反以及其他信息等记在心中,然后身子一曲将铜钱捡起来再次抛出。
如是六次,终于成就六爻预测之法。
“仙长,公子的情况如何?”还不等刘琦开口,王肥就已经着急忙慌的向闲云子问道。
显然,在他的心目中刘琦是他真正的朋友、兄弟,也是他真正的老大。而他,或者也和刘琦一样,平素表现出来的那些玩世不恭为非作歹也只是他们想让世人看到的一面而已。
“上卦乾为天,下卦离为火,周易第十三卦:天火同人。此卦乃是大吉大利之象也。卦辞曰:同人于野,亨。利涉大川。利君子贞。”
拂尘停在手臂上,闲云子向刘琦道了声贺,接着解释道,“同人者,人同其心、心同其志,德同习·近,同气偕和。而同人于野,说的就是公子将行大事,聚众于郊外。
至于离下乾上,那便是君处于上而臣处于下,君王号令大众而大众这拥戴其君之意。想来公子很快就将迎来转机,若是贫道所料不差的话,在本月底之前,必有明理和志同道合之人前来辅助公子!”
刘琦闻言一惊,这一番解释简直就像是他行走在黑暗中的时候闲云子给他送去了一盏明灯,又像是在他即将溺水的时候闲云子给他抛去了一块木板。
这十多年来,他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拼了命的活下去。因此,他“忘记”了自己还有可能继承荆州的大业,也“忘记”了自己还有一层嫡长子的身份。
如今被闲云子这么一提,他的心中岂能不惊?他的心中又岂能不喜?
激动的看着闲云子,刘琦言语中甚至都有些哆嗦起来:“仙长…此话当真?当真?”
“当然当真,贫道是游历红尘,却不是嬉戏红尘,公子若是不信,何妨等到月底一观?”闲云子哈哈大笑两声,转身朝刘琦二人唱了个喏,拂尘一摆,翩然远去。
只留下刘琦二人在巷陌中大眼瞪小眼,满脸的高兴和惊疑。
夜,一轮明月爬上中天,淡淡的银辉洒在伊府的院落中。
伊府坐落在襄阳城临江大道的桃李巷,是荆州刺史刘表赐给伊籍的一套三进三出的小院子,自从伊籍赴荆州投奔刘表后,伊籍就一直居住在此地。
此刻,伊府的后面院落都已经歇了灯,而他的家人同样也在月色中酣然入睡,但是他却还没有半点的睡意,他还端坐在前院的正堂上,他的身前还坐着两名贵客。
一名年长,一名年轻。
一名道士,一名军人。
可惜,刘琦或者王肥他们此刻并不在伊籍府中,否则以他们的眼力价一定能够认出这道士和军人来。毕竟他们白天的时候才彼此相见过,甚至那位道长还亲自给他们测过字。
没错,这两名贵客就是在望江楼前与他们“偶”遇的贾树和闲云子二人。
“久闻文纪先生用计出神入化信手拈来,今日一见果然是神仙打屁非同凡响,能够与先生在伊某的府上相识一番,实属伊某三生有幸!”
伊籍朝那闲云子和贾树拱了拱手,又亲自烫了一壶酒递到闲云子的身前,言语和神态中竟是格外的推崇,仿佛那闲云子并非什么高高在上的神仙,而是与他从事着相同行业的一方翘楚一般。
“闲云子”淡淡一笑,挥了挥手笑道:“刘琦大公子固然有些计谋,但是毕竟入世未深,又急需寻找外援,这才让阎某钻了一个空子,哪里算得上什么出神入化,信手拈来?
倒是机伯先生,经过今日之局,那刘琦已然入彀,后面的事情阎某的这个假身份就再也排不上用场,荆州之事就只能全权托付于你了,还请机伯先生随机应变,切勿推脱!”
原来,这闲云子果然不是什么仙长,而是刘备麾下的军师祭酒阎象阎文纪,而那名五大三粗的军人同样也不是什么贾树,而是刘备手下的大将梁纲。
伊籍点了点头:“虽说伊某是刘荆州的乡里,也是托了刘荆州的福才在荆州扎下根基。但是刘荆州此人多疑无决,只喜一味的空谈,绝非伊某可以信赖甚至辅助的雄主。
而皇叔则不然,威而有恩德,勇而有义气,宽宏而有大略,这才是一代雄主应该有的胸怀和气象。伊某心慕皇叔久矣,早就想投靠皇叔了。
只是很可惜,伊某虽与皇叔神交已久,却并没有机会与皇叔秉烛夜谈,也无法揣摩皇叔心中的想法,因此才一直隐忍至今,不敢在刘荆州面前胡言乱语,怕影响了皇叔的布局。
文纪先生既然将此事托付于伊某,伊某敢不听从先生的安排为皇叔效死力?先生尽管放心,伊某隔两日就和王威将军前往大公子府上走一遭!”
时光荏苒,日月如梭。
就在阎象和粱纲二人悄然离开襄阳,刘琦苦寻闲云子而不得的两日后,刘琦的府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刘表手下的大将王威以及别驾从事伊籍联袂而来。
“不知叔父前来,侄儿有失远迎,还请叔父恕罪!”听到门房的传报,刘琦急匆匆的迎了出来,朝王威抱了抱拳,又向伊籍伸了伸手,示意道,“先生,里面请!”
很显然,仅凭这只言片语中便可以看出来,王威与刘琦走的颇为近,而伊籍与刘琦却并没有任何的深交。
伊籍也不做声,只是点了点头随着刘琦来到堂中,坐在他的对面,静静的打量着这位父不疼、舅不爱、后母不喜,甚至连狗都要嫌弃的荆州第一公子,眼神中透着一丝琢磨不定的笑意。
“机伯先生,刘某与你相识十余年,今日登门恐怕还是先生破天荒的第一次吧?”刘琦朝伊籍再次抱了抱拳,说道,“不知先生大驾光临所谓何事,先生这葫芦里又卖的是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