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的刘荆州收留了我们,结果转个身就被我们在身后狠狠的捅上一刀!
关平替刘表默哀了两句,心里打了一个寒颤。不过,转瞬间这些许的冷意和所谓的道义就被对战争的渴望和复仇的炽热给压成了粉末,再经仇恨的大火一烧,刹那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兴奋浮现在关平的脸上,他紧紧的凑在诸葛亮身旁,嘴角上扬起一丝对复仇的狂热和执拗:“军师,我们怎样才能让他那口锅冷却不下来呢?”
“速回邓县布置兵马,等到确定了胡昭和司马懿的归期,立即伏兵杀之!”诸葛亮手中的羽扇朝某个方向猛地一挥,一缕杀机在他儒雅清秀的脸上乍现。
南宋的杨佥判在《一剪梅》中写道:襄樊四载弄干戈。不见渔歌,不见樵歌。试问如今事若何?金也消磨,谷也消磨。却不知今日因为诸葛亮的一句话,停了一年的战火又将重新漫延在这个安定平和的荆楚大地上。
永安四年九月初,荆州大战的序幕在襄阳通往豫州的一条大道上拉开。
九月初一,雨。
胡昭和司马懿在襄阳盘桓几日后终于踏上了归程。
裹铁木轮缓缓的碾压过绵软的泥地,在道路上留下两条深深的车辙,从南蜿蜒至北。
司马懿骑在大马上,闻着林中的芬芳以及道路上的泥土味,脸上神情淡漠,并没有因为荆州之事的圆满解决兴奋异常,也没有为将来可能在王黎帐下效力而忐忑不安。
或者他的心思根本就不在过去几日的辩论上,也不在将来的飞黄腾达中,而是一直就着眼于现在,现在的这条路上。
他紧紧的盯着前方的道路,眼神中不含半分感情色彩,与同行的一干人也没有半分交流,甚至是马车中的胡昭,他也不曾贴过去说上几句话。
直到某一刻,他的眸子突然亮了起来,就像是秋雨洗过天空时的那一抹亮色。
一阵,哦不,两阵暴雨般的马蹄声和脚步声从树林外隐隐传来。
脚下的大地开始微微颤栗,片刻间便如地龙翻身一般的激烈抖动起来。
一员年轻小将挥舞着一柄偃月刀,领着上千名刘备帐下最强大的白眊兵从树林右侧飞奔而来。又有一名胡子拉碴的黑大汉拖着一杆丈八蛇矛,带领千余精锐的荆州骑士踏着林中的小径自左侧出现在众人眼前。
黑压压的骑兵仿佛襄阳城下的汉江大潮一样看不到尽头,声势极为惊人。
而等到所有的骑兵都出现在司马懿等人眼前之时,那为首的黑汉子却将手中的丈八蛇矛一扬,两支骑兵立时约束布阵,沉默的驻立在前方道路的两侧。
他们并没有下马或者立刻挥师向前,而只是静静的坐在马背上保持着冲锋的姿态。他们或者稚嫩或者沧桑的脸上满是杀气,嘴角间的肃然流露出神圣不可侵犯的意味。
一股令人压抑的紧张气氛,瞬间就弥漫在林间。
回豫州的马队一片沉默,林中的寒风如刀子一般刮过众人的脸颊,有些压抑,有些寒冷,也带着刺骨的味道,所有的人将目光聚集在司马懿的脸上。
司马懿淡淡一笑,策马上前向二人抱了抱拳:“懿虽贵为朝廷天使,却也不过只是陛下身前一传召之人,恐怕还当不得张翼德和关坦之两位将军兴师动众的来一个十八相送吧?两位将军如此厚恩,这让懿如何是好?”
“当你妹!司马懿,你这狗贼既然想和王黎那厮同流合污,今日就休怪你家关爷爷取了你的狗命!”关平冷眼一喝,两道眉毛拉的笔直,犹如两把长剑一样直刺司马懿。
“原来两位将军是来杀我的。这我倒是奇了,难道经过豫州之败,刘备和诸葛亮二人旬月间便已经重新招兵买马,打造出了一只纵横天下的铁骑,做好了与朝廷全面开战的准备?”
司马懿仿似没有看到关平已经愤怒的犹如一只小公鸡一般,呵呵一笑,“还是说你们根本就没有重建昔日的辉煌,只是很单纯很简单的想把我们所有的人都在此地?”
关平闻言哈哈大笑,眼中却似要滴出血一般,握住仇之刃的手青筋暴涨。
“不错,关某今日就是要将你们全部都留在此地,给王黎那贼子陪葬去!司马懿,你家关爷爷知道你神机妙算,但是你怎么算也没有想到今日会死在此处吧!”
“原来你们根本就没有打算全面开战,只是想当然的将我们全部掩杀于此嫁祸给刘荆州,将整个荆州都拖入到战火之中。”司马懿摇了摇头,长叹一声,“既然如此,荆州事荆人了,那懿还是让荆州的官员来与你们谈一谈吧!”
说罢,司马懿身子微微一侧,身后马车的帘子骤然掀开,一名容貌瑰玮的男子从马车里走了出来。
赫然正是刘表帐下宾客傅巽,傅公悌。
神色复杂的看着阵前不停叫嚣的关平和沉默如暗雷的张飞,傅巽的心沉了下来。
一年以前,刘备因攻占袁术淮南和陶谦三让徐州诸事被曹操与张燕等人合击,遂弃徐州败逃至此,然后凭借孙乾的三寸不烂之舌以及刘表的一时心软,从此扎根荆州。
按理说,依照刘备的假仁假义和其长袖善舞的外交能力,他应当很快便能与傅巽他们打成一片。
然而这一次,除了那个文不堪武不就至今也只是刘表帐下一个无名之辈的伊籍伊机伯之外,素来不合的荆州文武集团竟然出乎他的意料,全都站在了他的对立面,成为了他想入住荆州的绊脚石。
蔡瑁、刘磐和张允等武将早已将荆州经营的密不透风,自然不能再容许他人来瓜分已经既定的蛋糕,而傅巽、蒯良和刘先他们则是纯粹的不喜欢刘备。
每次看到刘备与他们笑语晏晏之时,他们就觉得刘备的笑容里透着一股浓浓的假,甚至让他们能够想到笑里藏刀这个还没有出现的词语。
他们知道刘备的诸多典故,比如:广宗城外追卢植、王黎雒阳借清河、陶谦三让徐州以及当年的月下营救皇甫嵩等等。在他们的眼中,刘备是枭雄,是君子,也是不折不扣的伪君子。
当然,伪君子也是君子。
君子之所取者远,则必有所待;所就者大,则必有所忍。君子尚且如此,那么伪君子呢?枭雄呢?
更何况,刘备还身兼君子、伪君子以及枭雄于一体的一个矛盾人物。他们可不愿意像陶谦那般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最后连累的两个儿子陶商和陶应至今下落不明。
所以,他们只能拒绝。
拒绝刘备的到来,也拒绝与刘备交往,更加拒绝一个不忍成为了陶谦那样的人。
但是,傅巽却绝对没有想到,伪君子一旦揭开他那层温情脉脉的面纱,展露在大家眼前的就是赫赫的兵锋。这才刚出襄阳不到三五百里,刘备便已经打算将他们彻底的埋在此处,然后顺势将整个荆州拖下水。
傅巽扫了张飞和关平以及对面沉默如雪一样的铁骑一眼,心中惴惴,脸上的神色却是无比的强硬,颇有些色厉内荏的意味。
“张翼德、关坦之,你们身为玄德公帐下的心腹大将,竟然为了昔日二将军的一己私仇,不奉玄德公的将令,擅自调兵围困朝廷天使,该当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