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宁点了点头,朝亲卫一挥手,四束紫色的狼烟呈“品”字结构飘扬在杨村的上空。
片刻后,断头崖的东南西北四面传来一阵阵闷雷般的声音,红橙黄绿四色不同的烟火开始在断头崖上方缭绕。
狼烟起,江山北望。
龙旗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周仓自从军以来,就一直舞动的是一柄八尺见长的大刀。
哪怕他在王黎身边作为亲卫的时候,他也只是将王黎的剑插在腰间,而他的手中永远都是那把大刀。但是此刻,他却恨不得手中握着的是主公的中兴剑,因为只有这把中兴剑或许才能配得上这首主公亲谱的曲子。
虽然他和甘宁、皇甫坚寿、黄忠三人都奉了军师的将令负责镇守断头崖四方,而张辽却一直抵在曹军大营的最前线。
可是他知道,他的责任重于泰山。他在接到军令后就一直战战兢兢,时刻关注着曹营的风向,他怕自己一个纰漏就会丢了主公的颜面,负了主公的信任。
皇甫坚寿,皇甫大帅的嫡传衣钵,当年雒阳城中的豪杰,主公如假包换的大舅哥;
黄汉升,主公为了他亲入荆州,启用了埋在荆州最深的一枚钉子,才让他顺利脱困,接着便是一场大火烧得刘磐狼狈而逃;
甘兴霸,主公帐下唯一的水军将领,当年汉江偷袭刘表荆州水师营,一曲“潮如注,火龙怒,艨艟千群谁敢渡”名扬华夏。
而张辽张文远,那就更不消说了,雒阳城下丁建阳力荐其人入了主公的骑都尉,然后便是一路开挂。虎牢关、潼关、长安以及襄城,哪个地方没有留下他的足迹,哪个地方又没有留下他的威名?
好像也只有他,才是这群人中最不起眼的那一个。
他既没有主持过一方战局,也没有领着大军独当一面,甚至他最高的军衔也只是白马义从的首领。
幸而,苍天还是非常眷顾他,军师在曹营中安然无恙,而他却不小心捉了刘备派往曹营的说客,在皇甫坚寿和甘宁一群人中独领风*。
他很开心,也觉得自己此刻简直就是战神附体,一时间各种意气风发。
可惜,这一切都是周仓自己孤芳自赏,在孙乾的眼中只不过是瞎子点灯白费蜡。因为他越高兴,孙乾就越郁闷,甚至都觉得自己有些流年不利,刚刚从那个混不吝的张三爷帐中出来,转眼间却落在了这样一个人的手中。
或许,他孙乾就是本年度刘备帐中的悲情人物吧!
孙乾低着头苦叹了一声,却听见胯下战马一声长嘶,不知不觉之间他随着周仓就已经来到了郭嘉的临时指挥所杨村。
“咦,我当是谁,原来是公佑先生!郭某愚钝竟不知公佑远来驾到,有失远迎,还请公佑先生恕罪!”郭嘉远远的迎出村口,一边朝孙乾致歉,一边朝周仓喝骂。
“元福,你怎么回事,难道不知道公佑先生是刘皇叔帐下的大谋士吗,为何不知道提前告知于我?切勿仗着主公对你的信任就肆意挑衅本军师的威严,信不信本军师请出主公亲赐的王命令箭斩了你这厮?”
周仓连连作揖轻饶,孙乾却是一脸的难堪,怎么告知,难道告知主公打算背叛王德玉与曹操结盟?而且以自己那三板斧的本事怎么就成了主公的大谋士了呢?
“军师切莫怪责,元福将军克忠职守严防曹贼,乃是个顶个的大将之才。怪只怪孙某名声不显,出游之时又并未注意,这才导致误入了将军的埋伏,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己认不识自家人。”
张辽、黄忠、李典以及皇甫坚寿等人急忙替周仓求情,孙乾也不得不掩饰住满脸的尴尬向郭嘉进言。
“哼,这次看在公佑先生的面上,暂时不与你计较,若是敢有下一回,休怪郭某不给主公颜面!”
郭嘉怒斥了一声,又朝孙乾点了点头,背地里向周仓暗暗地竖了一个大拇指,上前亲手扶着孙乾下马,不经意的问了一句,差点将孙乾吓得摔下战马就此不举。
“郭某听闻曹公素来喜欢少丨妇丨,公佑先生这趟出游,可是打算去曹公的营帐里玩耍一番?”
郭嘉这句话太有杀伤力了,短短的几十个字中不但暗指了自己和曹操很熟悉,也一针见血的道出了孙乾此行的目的。
雷霆之威或许也不过如此吧!
诸位看官,想一想历史中的孙乾虽然对刘皇叔忠心耿耿,却好似也并无多大的建树。如果不是他很早便追随了刘皇叔,就凭他文不成武不就的资质,或许就连那个“秉忠将军”的杂号将军他都捞不上。
他想和郭嘉交锋?
开什么玩笑,太阳又没有打西边出来!
郭嘉淡描轻写的一句话就吓得孙乾手足无措,一个筋斗从马背上摔了下来,若非郭嘉眼疾手快,只怕孙乾将成为历史上第一个被战马摔死的文官。
“奉孝先生,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我家主公和前将军乃是昔日故友今日联盟,奉孝先生,说话时还请三思,切勿因一时最快误了你我两家的关系,徒惹曹阿瞒笑话!”孙乾借助郭嘉的双手努力挺起身子,“义正言辞”的抗议道。
张辽冷哼一声:“公佑先生,刘皇叔屡受我家主公大恩,若是你我两家的关系仅仅因为军师的一句玩笑就从此恩断义绝月缺花残的话,那才是叫曹阿瞒看了笑话吧!”
孙乾闻言一滞,知道张辽的话是在暗指皇叔当初因陈留郡王一封伪诏选择了违信背约忘恩负义,但他毕竟是皇叔的使臣忠臣,自然不甘心皇叔蒙受这样的名声,依然努力的向众人辩解。
“郭军师、文远将军以及各位兄弟,当初伪诏之事乃是因为主公受了陈留郡王的蒙蔽,兼且主公身为皇室血脉,方才碍于宗室亲情不得不而为之。
如今,主公已经就此事上书朝廷和前将军做了一个说明,还请诸位对主公有所成见。同样的,今日之事孙某虽然有些莽撞,但也不过只是无心之举,若是没有证据的话,还请诸位慎言!”
“慎言?”郭嘉哈哈一笑,突然脸色一变,双眼紧紧的盯着孙乾一字一句顿道,“公佑先生说得固然不错,没有证据的确不该妄言,但是如果这句话并非什么玩笑呢?
长安不是一天建成的,胖子也不是一天能够吃出来的。要想让我们大家对刘皇叔不再抱有成见,那也得看刘皇叔自己如何选择今后的道路,不是吗?公佑先生!”
孙乾再次失语,主公当初北上豫州给前将军和他帐下的勇士带去的伤害并不是那么容易消去的。
“送公佑先生去客房休息,任何人不得打扰!”
不等孙乾答话,郭嘉朝左右亲卫一瞪眼,两袖一甩便率先向杨村的临时指挥所走去,脸上再也没有初见时的那般艳阳高照,而是一副雨雾阴霾的模样。
就这样给软禁了?
孙乾看着郭嘉远去的背影,无奈的苦笑一声,身在乱世就是这般,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军师,俺已经将孙乾安置好了,与这里就隔了两间草屋,声音如果稍微大一点的话,他应该能够听到!”郭嘉刚刚在帅椅上坐下,周仓已经回到了指挥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