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李杰的反应除了让姚义杰这些人目瞪口呆之外，猛奇更是被弄的云里雾里，六神无主，几乎是跳着从地上站了起来，一反开始那种疼痛不堪的模样。指着李杰，刚破口大骂，就被五花大绑，嘴巴也堵了起来。

大概是凌晨一点多钟，被捆绑起来的猛奇，嘴里不断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情绪已经明显到了崩溃边缘，就连一旁毫无事做的姚义杰都已经感到备受煎熬之后，李杰才终于打完牌，站起身来。

他大大伸了个懒腰，嘴里径自念道：“哎，一天又完哒。累死了。你们玩，你们哪个想玩？替我，我回去睡觉。”

“你去咯，你去咯。也没得什么事了。”宋江在一旁搭腔。

李杰随即看向了坐在一旁的姚义杰兄弟几人：

“那好，各位兄弟们，今天幸苦你们哒。等哈还有什么事，你们就问宋江，他会告诉你们的。”

边说边转身走向了门口。

就在门边地上的猛奇双眼张大，满是惊恐慌乱之色看着越来越近的李杰，姚义杰兄弟几人也以为李杰准备要办事了，纷纷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谁知道，李杰只是在走过瘫坐于地上的猛奇身边时，稍微停了下，就像是逛街偶遇熟人般，露出微笑对着地上的猛奇轻轻点了点。

礼貌客套而又绅士。

然后，一只手向旁边笔直展开，莎莎非常乖巧地钻到了李杰张开的腋下，李杰用力一搂，两人就那么干脆利落地扬长而去。

姚义杰看得目瞪口呆，直到听见楼下汽车发动的声音，他才相信李杰真的是走了。

那一刻，他真的想不通，完全想不通。

开始，吃饭的时候，李杰他们的意思，只是去抓人，那么抓人的话没有必要用刀砍。可宋江却偏偏还专门嘱咐他们兄弟上去先直接砍人。

然后，千辛万苦，冒那么大的危险把人抓来了，既不打也不骂，甚至连理都不理，就好像是一快破麻布袋一样将猛奇仍在一旁，不管不顾。

这也就算了，现在，李杰却好像根本就没有这件事一样，一句话不交代，拍拍屁股就走了。

李杰，他到底是要做什么呢？

个把小时之后，姚义杰就见到了非常残忍的一幕，他的所有疑问也得到了解答。

这些答案让他学会了一件事。

很重要的事：

如何让人低头。

八十八

李杰刚走不久，宋江就要屋里的一个人到楼下厨房煮了点面条，又提了两箱啤酒，给大家端了上来。

等宵夜吃完之后，宋江才吩咐人将猛奇口里的布条取出。

然后，在所有人的静静期待之下，宋江靠着火炉坐了下来，将一把火钳前段深深插入了炉火之中，毫无意识地拨弄着火焰。双眼死死盯着猛奇，却不发一言。

一间有着十来个年轻人的房子，却长时间没有发出半点响动，只有人们或短促或绵长的呼吸。这种诡异的寂静，让姚义杰感到一阵接着一阵的心寒。

终于，他实在有些忍不住，把翘着的右腿放了下来，脚掌踏在地上，“啪”发出了极为轻微的一声闷响。

几乎在响声传出的同时，宋江说话了：

“你是不是想办廖矮子？”

听到姚义杰的响动，颓然坐在地上的猛奇本来已经下意识将目光移了过来，但是宋江的话语马上又让他的脑袋转了回去。

他呆呆看了宋江片刻，像是狠下了心，说：

“老子搞什么，不关你们的事。我和你们无冤无仇。你们今天要不弄死我，要不就进水不犯河水，今后不来往，不搭界！”

猛奇的话音在姚义杰耳边还没有完全落下。一个突如其来的状况就爆发了。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宋江始终都是那副温文尔雅、安然自若的样子。 然而那一瞬间，姚义杰看他却突然变了，变成了一头狂暴凶悍嗜血的野兽。他猛然一下从位置上跳起，极快的速度对着猛奇冲了过来。

快到屋里没有人能够反应过来，就连猛奇也只是潜意识下张大了双眼，任何防备的动作都没有做出。

宋江的火钳就劈头盖脑一下将他拍翻在地。

然后，宋江拿起了猛奇的左手，将已经被熊熊炉火烧到滚烫的火钳扎在了猛奇的伤口……

“啊~~~”

一阵电流过遍全身，姚义杰浑身上下每一根寒毛都立了起来。

那一刻，他宁愿再经历一次单枪匹马砍闯波儿，也不愿看到眼前的情形。因为，这个情形已经不再是恐怖，而是恶心。

那种好像骨头里面长了一层密密麻麻的蛆，正在缓缓蠕动，吞噬着血脉，让人又麻又痒，却捞也捞不着，抓又抓不到的恶心。

他看到，宋江两个膝盖跪在猛奇的头部和肩部，将他死死压在地上。把猛奇受伤的胳膊反扭过来，正在用火钳极为仔细地灸烫着猛奇手臂上那道裂开的刀伤，烫过之处，血肉衣物全部都如同一块融化的塑料般，结合了起来，再也难分彼此。

地面上，猛奇的面部肌肉像是被人装了马达，剧烈的痉挛抖动频率已经超过了惯常的神经反应，口里那种不像人能发出的惨叫声，历久不休。

而宋江对此却毫无反应。他就好像是完全沉入了一种创作状态下的艺术家，脸上一反斯文常态，带着种说不上是痴迷还是变态的古怪微笑，无比专注地看着眼前那只手臂，根本无视冒出的股股青烟和刺鼻的脂肪臭味。力大无穷的死死抓着猛奇左手，抵抗着猛奇无力的挣扎，一次次将猛奇试图缩回的手臂拉直，拉开。

整个过程中，宋江嘴里还在不断地喃喃说着什么，声音轻柔恬静。

仔细听了几遍，姚义杰才听明白，宋江说的是：

“听话，听话。莫动，缝好哒，就不流血哒。是为你好沙。一点痛都忍不住啊，莫动沙。”

也许是疼麻木了就不再疼，也许是已经被痛苦背后所带来的恐惧搞到开始有些崩溃。总之，猛奇的哀嚎声越来越小，越来越轻。

终于，宋江停止了手上动作，摆着头，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边猛奇的胳膊之后，他站了起来。

转头又走回了火炉旁，“啪啦”一声，将血迹斑斑的火钳扔进了炉火中。无数的火星随着细微“噼啪”声，爆了开来。

几缕细细的青烟飘起，化于空中，消失不见。一股浓重的焦臭味道却弥漫了整个房间。

八十九

宋江端起桌上一杯茶，喝了一口。脸色居然完全恢复了平日那副温文尔雅的样子，对着皮铁明说：

“铁明，你们几个，帮哈忙，把猛奇大哥扶过来，坐一下。一整个晚上，都坐在地上，也吃亏了。对不住啊，猛奇大哥。”

姚义杰几人赶紧走了过去，将虽然依旧清醒，却已是如同乱泥般瘫软无力的猛奇扶起。在宋江的示意下，一步步将他扶到了宋江对面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方才还凶神恶煞的宋江居然站起身，亲自帮猛奇开了一瓶啤酒，送到他面前，微笑着点头示意猛奇喝。

猛奇的嘴唇剧烈颤抖，一言不发，呆如木鸡仰头看着宋江，眼神中蛮是恐惧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