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之间的距离开始拉开，那个人猛然将手里的衣物对着何勇头上扔了过去。何勇和身边的鸭子脚步同时一停。

那人飞快转身，大步跑了起来。

几乎同时，一个矮小的男子却用着更快的速度从斜前方迎着那个人的身影扑面而至。

一道寒光在黑夜中闪起。

“啊~~~”

那个人嘴里发出了巨大的惨叫声，奔跑的脚步蓦然停止，右手捂住了左手臂，缓缓弯腰，蹲了下去，眼光凝视前方，无助迫切。

几个已经跑到了前面的人，闻声回头，纷纷站住，与这个人稍微一对望，其中一人好像要跑回来，却被身边一人大力一扯。

皮铁明对着那几人冲了过去。几人立马不约而同地扭头跑开，渐行渐远，消失在了黑幕当中。

那一刻，姚义杰看到，这个半蹲在地上的人，突然之间就像是被人抽出了脊梁骨一般，始终看向前方兄弟的头耷拉了下来，整个人都如同一滩泥，瘫坐在了地上。

孤单、凄凉、可怜。

姚义杰走了过去，一把抓起那人的头发，向后就拖。

那人却猛然抬起头，孤单可怜的神情消失无踪，非常凶悍地看着姚义杰说出了一句摸不着头脑的话来：

“小杂种！老子是猛奇！”

猛奇，这个名字，不久之前，姚义杰刚听过。在宴席上，从那个如同迷般让他摸不透的男人口中。

那时，这两个字是一个人名。

而现在，这两个字却变成了绝望水中的一根稻草，虚张声势。

姚义杰没有回答，他只是继续发力，将此人向前拖。猛奇想要反抗，得到是不轻不重的当头一刀。

鲜血顺着额头流下，流满猛奇一脸。

他刻意凶悍的目光在鲜血中变得软弱无力。

车子停在了众人面前。

将猛奇塞上了车，轮胎剧烈摩擦地面，冒起股股青烟，飞快远去。

路面上，垃圾箱旁，一张纸片被掠过的车身刮起，在空中迎风飘摆，无着无落。

除了路面上的斑斑血迹将会在阳光升起的时候，提示后来的人们，这里，曾经有人遇到过痛苦和悲伤。

这个夜顿时变得如同往常无数个夜一般，安详静谧，平淡无奇。

八十六

车子并没有开回起初那家饭店，而是七弯八拐，搞得姚义杰完全不知身在何处之后，才在一栋单门独户的两层小楼前面停了下来。

宋江先下车走了进去。

片刻之后，脚步声再次响起，一阵“哗哗啦啦”的铁器响动，小楼的铁门打了开来。

车子开进去刚刚停稳，姚义杰就听见已经站在二楼阳台的宋江大声喊：

“哎。兄弟们，下来，把人一路搞下来，上楼啊。”

猛奇似乎已经有些认命了，下车的时候，并没有劳烦姚义杰兄弟几人费太多力气，耷拉着头，也不说话，自己就老老实实走了下来。

纵然如此，显得额外兴奋的老鼠、何勇二人还是对着猛奇一路又踢又拽的将他弄上了二楼。

宋江已经等在了最靠里一个房间的外面，正在和一脸悠闲的兔唇男太子谈笑风生。

一看到他们，太子转身把房门打开，招呼道：

“弟兄们，幸苦哒啊！这里，来，到这里来。”

与二人擦身而过的时候，猛奇大力一挣，突然停了下来。黑夜中，满头满脸邋遢不堪，一双眸子在鲜血淋漓中闪闪发光，犹如厉鬼般看着宋江太子两人说：

“宋江太子，平时和你们过不去的是廖光惠，老子从来没有作过什么？你们而今这样搞，到底是什么鸡吧意思？”

当时，姚义杰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要宋江太子任何一人表现出哪怕些微一点不高兴的表情，他就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出手让猛奇吃些苦头。

可是这样近在咫尺，几乎是脸对脸，毫不客气地当面质问，居然没有引起宋江和太子两人任何的情绪波动。二人只是同样用一种像看一件死物般的淡然表情扫了猛奇一眼之后，相对一笑，就率先走进了房间。

房间里面升着一盘火炉，炭火正旺，一伙人坐在旁边打牌。居中一脸笑意，悠然自得出牌的正是李杰。莎莎还是一如既往小鸟依人般紧紧靠在他的身旁。

“去，给李爷打个招呼。”

宋江在一边提醒着姚义杰几人。

几兄弟纷纷走上前去，高声喊道“李爷”。全神贯注打牌的李杰这才彷佛被突然惊醒般，抬起头，大笑着招呼众人坐下。

让姚义杰倍感奇怪的是，至始至终，李杰居然看都没有看后面垂头丧气的猛奇一眼，就好像，猛奇变成了一团隐形的空气，而一两个小时之前，他也根本就没有让这群小伙子去办过这件事，抓过这个人。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李杰还是全神贯注地打着牌，整个房间除了间中的闲谈与下注声，再无其他动静。这么多年轻的流子们在一起，却很反常的没有半点喧哗吵闹气氛，这种感觉让姚义杰都不免有些不安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姚义杰突然发现不远处猛奇带着疼痛的呻吟越来越短促，呼吸也越来越粗重起来。

终于，一声暴喝，打断了百无聊奈的姚义杰兄弟几人正在放空的思绪：

“李杰。妈了个逼的，你想怎么搞？有狠你就弄死我。屁都不放一个，你什么鸡吧意思？”

房间里面所有人都随着猛奇这声意外的怒吼而停止了各自的动作，一起望向了他。

八十七

姚义杰看到猛奇就像是一只被打得羽毛凌乱，却依然不服输的斗鸡一般，昂首站在墙角，捂着手上的左臂，满脸决绝，视死如归地看着李杰。

“C你妈！海皮子！海皮子！（当地黑话：嚣张的意思）”

又是何勇，在众人还没有作出反应的时候，当先拎起一般凳子，兜头兜脑对着猛奇就砸了过去。

姚义杰几兄弟一拥而上。

宋江和太子等几个没有打牌的人，好不容易才将这帮刻意表现，希望出位的年轻人拉了开来。

猛奇脑袋上估计又被何勇砸破了一道口子，新鲜的鲜血顺着额头留下，淌过那些已经开始结痂的血污。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瘫坐在地上，用手背抹了一把被血液迷蒙的双眼，先是盯着对面李杰半响，样子很不得一口吞了他。最终，却还是放弃了。转而狠狠看望姚义杰几人，嘴里喃喃说：

“记着，狗砸种！老子不死，你们就给我记着。”

李杰突然发出了一声咳嗽，姚义杰看了过去。

他看到，李杰一手举着牌，一手端起面前的茶杯，先是用一种极为优雅好看的姿态小抿一口之后，才看向了猛奇。

那种目光极为奇怪。就像是看一只不听话的宠物那样，有些厌烦，有些宠溺，更多的是居高临下。

直到猛奇开始承受不住与李杰目光的对视，颓然低下了头之后，李杰才将目光收回，慢条斯理地边梳理手中的纸牌边用那口很好听的男中音说：

“你看你啊，打个牌，你在旁边这么闹个什么闹？肚里没点货，不像是个大哥的样子啊。哎，你们哪个帮下忙，把他嘴巴堵起来算哒。让我安安静静打下牌。搭帮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