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色也许看透了这些，但是当年的他还不是义色，而是姚义杰。一个一心只为出人头地，只为能成为今日宋江的少年人。

人心是很奇怪的。

没有见到宋江之前，姚义杰他们也许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当大哥，或者是要当一个什么样的大哥。依旧年少的他们只是简简单单地跟在唐五身后，打打流，赚赚钱，一天又一天。

但是横空出世的宋江改变了这一切。

当宋江把见都没有见过那么多的两叠钱甩在了他们面前，丰神俊朗却又气定神闲地给他们说：

“每个人都听过我！我没有听过你们。”

这就已经完全改变了他们每一个人。

他们的心在那一刻开始飞翔。

所以，他们尽心尽力地为宋江唐五办起了事情。

龙港事件过后大概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姚义杰和他的兄弟们，接到了一个通知。

“今天你们准备哈，晚上和我一起去一趟市里。”

“五哥，有什么事吗？办人？”

“呵呵，不是，李爷请你们吃饭。感谢你们的帮忙。”

李杰，那个传说中李杰，终于到了见他的一刻。宋江已是此等风采，李杰又当是如何？

这就是姚义杰当时的心态。

猛奇这段时间过得很不错。

从认识开始，他就一直鞍前马后追随在老表的身边，从小流子变成了老油条。说实话，老表对他不错。小时候，打架来人；长大了，赚钱分利。

但是，出来混，谁不想要当大哥？一晃三十多岁了，这些年来每个人都知道了老表，城南大哥，老表！

当然，很多人也知道他，老表的好兄弟——猛奇。

不过，过了二十五之后，猛奇心中就经常会不由自主地出现一个想法：如果没有了老表，还会不会有人认识猛奇呢？老表的好兄弟，与老表的马仔，这两者之间到底又有多大的差别？

他不敢说，甚至连想都会尽量控制自己不去想。

因为，他晓得，老表确实要比自己强。

千年老二，这就是自己的命。

老表犯事坐牢的那几年，猛奇混得不上不下，连城南都被李杰手下那个姓刘的小子给抢了。

可，他还是守着，一心一意地为老表守着。

他不像城南一起长大的有些人，在老表蹲苦窑的时候，与李杰那边的人不清不白；老表一出来，办了刘威，赶紧就再次摇头摆尾地追随左右。

猛奇一直觉得，自己至少还算是一个讲义气的人。

但是，这次老表伤了他的心。

老表出狱的时候，带了一个姓廖的乡巴佬。

凭良心说，这个乡巴佬还算是有些本事。来了不久，城南的人包括自己口袋里面的钱都多了起来。

但是，那毕竟是个外人，还是个连腿上的黄泥巴都没有洗干净的外人。

他怎么能当老大。

八八年开始，老表一直就在说他不想在道上混了，安心赚钱。那个时候，猛奇就以为，老表一退，这个大哥，就算只是名义上的大哥，那也一定是非自己莫属。

为什么？

因为，城南只有他猛奇一个人，随着老表出生人死，打下江山，且无二心。论功劳，论苦劳，哪点都没有比他更好的人选了。

结果呢。

结果，老大成了那个姓廖的乡巴佬。

虽然老表私下给他说：“猛奇，你莫要心里不舒服。这个大哥的位置不是个什么卵好东西，这就是个黑锅，吃亏不讨好的黑锅，你还争什么争。我是为你好。”

但是，猛奇还是不开心，非常不开心。

老表做了多年大哥，你当然可以这么说；可是我呢？我还没有试过背这个黑锅的味道，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

可惜事以至此，猛奇也只有无可奈何。

在这样的不平衡中，老表突然就出了事，成了废人。然后就是廖光惠那个王八蛋和他手下龙袍海燕这些人的不断打压。

当年一起出来玩的老兄弟们没有办法之下，想要找自己出头。

猛奇不傻，这个头当然出不得。

姓廖的那个乡巴佬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心狠手辣。现在又是一手遮天，能和他对着干吗？要老子出头，你们他妈的怎么不出头？

那时开始，猛奇也就死了这份当大哥的心。

只是，廖光惠逼人太甚，原本一直以来，货从广东那边运到之后，再铺货到我市各地的这份肥差都是猛奇和海燕两个人来做。

前段时间，海燕一脸狗仗人势突然给他说：

“猛奇，这个事，你莫搞了，人多了还添乱。你安心在家里分钱就是。”

猛奇绝望了。

他知道，前面再也没有翻身之日。

没想到的是，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姓廖的这个乡巴佬也有今天。

当龙港事件出来之后，那些一直被他压得喘不过气的老兄弟们再次找上了门来。猛奇这下知道机会来了。

哈哈哈，李杰，老子要多谢你。你真是一个好人。

不是你两下搞得廖光惠这个王八蛋焦头烂额，城南人心浮动，个个异心。

老子哪里来的这个机会。

老子怎么可能会成为今天这样风光的大哥。

不多说了，李杰，老子谢谢你！

七十八

我市城区某家国营饭店门口。

“刷”

一声，小巴车门滑了开来。

姚义杰有些迫不及待地从车上一跃而下，单腿站立着，舒展了下身体。

本来小巴后座的椅子就已经破旧到有些塌陷，窝在里面很不爽，左手边皮铁明的半边屁股又还差不多全压在他的大腿上，让他动弹不得，酸麻不已。

出门之前，姚义杰专门打扮了一下。

因为，他知道，这次要见的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重要到也许可以给他一个未来。他并不想邋里邋遢地就出现在这个人的面前。

“哎，走，上楼。”

唐五的声音传了过来。

姚义杰紧紧跟随在他的身后走进了饭店。

“哎，哥。李杰到底是个什么人啊？先说下沙。”一林紧跑两步，赶上前面的唐五，侧着头一脸期待地望着唐五说。

身后一步的姚义杰也不禁竖起了耳朵，一林的话同样也是他非常感兴趣的。

“就要看到了，哪里这么多啰嗦话啊。”唐五看都没有看自己的弟弟，好像再想些什么一样边往前走边有些不耐烦地回答。

“哈哈，哥，你看啊，而今我们几兄弟都在这里，你说如果我们今天把他办了，会不会成为全市最屌的流子？你是不是全市的大哥？”

一林从来都是一个玩世不恭，胆大包天的人。他哥哥的不耐烦对于他并没有什么影响，他还是自顾自说出了一句有些不合时宜地轻狂话来。

始终低着头，安心聆听二人对话的姚义杰突然发现，一直位于自己前面一尺远，正要踏上楼梯的两只脚在一林的话语中猛地一下停了下来。

姚义杰有些诧异地抬起头往前看去。

正好看见，唐五的手飞快伸出，一把抓住了一林胸前的衣裳，“啪”地一声响起，一林被他哥哥大力一把推在了楼梯扶手上。

唐五脸上还是那种面沉如水，纹丝不动的表情，但是双眼里面分明有着一种前所未见的神采，目光流动面对面看着一林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