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没有叫出来，因为一个声音操着奇怪的语调先她一步响了起来：

“喊一声，就弄死你！”

随着说话声，一把刃口闪着寒芒的菜刀比在了那个女人的脖子上。女人的嘴巴紧紧闭了起来。

夏冬！

这是人们第一次真正认识到那个平时礼貌到似乎有些怯懦的少年的另外一面。

“看好她！哪个出去就砍！”

何勇非常惊异地看了夏冬一眼之后，把女人一把扯过来，对着着铁明那边一推，当先冲上了楼梯。

楼上的房间确实在打牌。

几个头发都是油乎乎一缕一缕长在头上，似乎常年没有洗澡，却满脸精明，一看就是见多识广，油腔滑调的男人，正大马金刀围坐在一张圆桌前面打着扑克。

周围还有几个穿着土气，却个个都在脸上涂了差不多一斤粉，分不清年纪的女人靠着他们，嗲声嗲气地打情骂俏。

鸭子留在了走廊，何勇和其他两人冲进房里的时候，屋内的人都呆在了那里。

这次何勇没有半句多言，在所有人都还没有开口反应之前，他就径直飞跑过去，一把将离他最近的一个男子头发抓起，对着手臂上就劈了一刀。

在喷涌而出的血与众人惊恐至极看着他的眼神中，何勇说：

“拿钱！哪个动就杀了他！”

很快，夏冬和北条就将桌上所有的钱放入了早就准备好的袋子里面。三人转身要走，一个一直坐在旁边没有打牌的年轻人这时说了一句话，说的是正宗九镇口音：

“你晓不晓得这里的老板是哪个？”

何勇回答了他。

不是用嘴，用刀。

他直接走过去，将那个年轻人按在墙上，一刀就甩了上来。

转身离去。

那天晚上，他们成功了。

没有人怀疑到他们。

一共抢到了七百五十多元钱。

但是，加之前的钱，还离三千总数差很多。

而且，他们真的应该听完走之前那位年轻人说的话。

因为，如果他们听完那些话的话，他们就会知道那位年轻人口中的老板叫胡力。那么日后，这兄弟几人也许就不会那么不小心。

“跛爷保长，胡少飞强；唐五一林，猴儿敢闯。”

这句话里面，上街胡氏三雄的大哥。

胡力的钱是抢不得的，无论是谁。

你抢他的钱，他就办你的人。

四十九

第二天一大早，姚义杰就从市里坐头班车回来了。下车就去了何勇家，理所当然没有找到人。于是，意识到大事不好的他一家家去找，终于，当敲开了夏冬家门的时候，他看见了自己的兄弟都还活着。

当看到睡眼惺忪的几人将那几叠面额不同的钞票摆在自己面前，又听完了他们胆大包天的描述之后，姚义杰没有说什么。

他不能说。

他去借钱，钱没有借到，人还没有回来。而现在等着他解决问题的其他人却已经将问题解决了一多半。

这样的情况之下，他能说什么，又怎么说。

满嘴苦涩，虚汗直冒的他默默坐在那里很长一段时间，才抬起头对着面前几张有些得瑟嚣张的面孔说：

“这件事哪个都不要说。记着。随便哪个！”

每个人都点了头。

他们点头不是因为敷衍姚义杰，他们是真心的。

因为，当他们点头的时候，都忘记了一个人。

一个人他们想当然的并没有列入姚义杰方才口中那句“哪个”名单中的人。

上午，姚义杰陪着皮铁明，带着去掉了零头之后的两千元钱，一起去了那位科长的办公室。中途拉开了实在忍不住想要打科长的皮铁明，再陪尽了好话之后，那位科长终于答应再宽限三天。

三天之后，剩下的一千元一定要送来，不然绝对报官！

日子宽限了，但是石头依然压在心底。

一千元，三天！

对于当初那个年代来说，这是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何勇与鸭子坚持再去抢一次，姚义杰只说了这么句话：

“那我们干脆去当抢犯算哒。今后只要没钱哒都可以去抢！”

抢不行，只有去借了，可是找谁去借呢？谁又会借？

最后，姚义杰终于还是想到了一个人。

唐五。

自从他坐牢开始，唐五对他的态度就变得非常奇怪，不但托人给他送了几次烟，甚至还专门单独去看了他一趟，带给了他一个日本松下的袖珍收录机，说是让他在牢里解闷用。

那是一个能买起台式收录机的人都不多的年代，这无疑是一份天大的礼。姚义杰怎么都不肯收下来，甚至拿出了如果被发现带了这些东西要加刑的理由。

因为，当时的他虽然年纪小，却也不笨。

他明白唐五为什么对他好。

据一林说，他哥哥现在在做一些大事，如果做好了，就真的会发财。所以，他相信唐五是需要用人。

而他看上了自己。

出来之后，唐五请他吃了几次饭，话语中若有若无所表露的意思也更加让姚义杰坚信了这点。

姚义杰还是拒绝了。

没有别的理由，他只是不想和这些大哥走得太近。自从夏冬被砍的那一晚，唐五从医院带走了一林之后。

他就觉得这些所谓的大哥们靠不住。

何况，在他的心底，他没有想过要靠任何人。就算自己现在打流了，那也要做打流的大哥，真正的大哥！

但是现在已经是走投无路，他只能去求唐五。

姚义杰没有自己去，他只是将这个想法说了出来。然后，鸭子去找了一林，和一林一起找到了他的哥哥——唐五。

唐五听说了之后，只问了一句：

“呵呵，鸭子，你是个人还我，还是铁明和你一起还？不好意思啊，一千块钱，不是个小数，我当老哥的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要问清楚哈。”

鸭子这么回答：

“五哥，还钱你放心，不止是我和铁明。何勇、姚义杰、北条、夏冬，你随便找哪一个还都要得！绝对不会黑你的良心！”

唐五听到鸭子的话之后，眉毛轻轻扬了扬，说：

“那好，你先回去。我取钱了，到哪里找你们？”

“到夏冬屋里去吧，我们在那里等你。”

鸭子说，唐五眉毛那么一扬的动作，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因为，就是那个让他没有看懂的一扬所带来的风云变幻，让他深刻记住了日后做事需要想三分，也才导致他成为今后那个谨慎聪明的人。

五十

前面我说过一个没有当大哥的流子，急着要用钱，那么方法往往只有两个。

一是借；二是抢。

但是，当了大哥的流子就不同了。

大哥们能够弄到钱的方法至少有七八十种。

唐五是个大哥，当时的九镇，如果唐五不是大哥，那其他人也不好意思被称为大哥。

所以，他为姚义杰他们带来了其中一种能弄到钱的方法。

也是他们无法拒绝的一种方法。

当唐五找到夏冬家时，鸭子和一林已经到了半天。听到好消息之后，大家都放下心来，北条要帮家里做事，先走了。其他人则都眼巴巴地等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