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壹：

几天前小卫的生日聚会依然没有冲淡剑波心里淡淡的沮丧，宣儿答应给剑波打的电话迟迟都没有来，除了有几个打着保险公司的幌子承诺送他几份保险的女业务员训练有素的女声外，剑波再也没听到过其他女人的声音，他好像被地球上的女人给抛弃了，而她们在各自的生活轨迹上有条不紊地忙碌着。

这几天，他不时想起宣儿。心情越沮丧对她的思念越深，毕竟是自己伤了她的心，这种思念是不是隐含着补偿的成分，剑波自己也说不清楚。最近睡眠质量严重下降，进而影响记忆力，基本上形成周而复始的恶性循环了，最好把自己百儿八十斤的身体也给赔进去，他在心里暗暗诅咒自己瞎了良心。

没有宣儿的日子，剑波开始不喜欢整日待在房间里，可除了这里没有可去的地方。因为房间里残留着太多宣儿的气息和影子，她喜欢坐的椅子，她用来喝水的杯子，她折叠的千纸鹤……所有的东西都滞留着宣儿的味道。时间久了，他只是偶尔拭去上面覆盖的尘埃。他多么希望自己突然某一天推门进来，会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静静地看书，或者在厨房里忙碌地做饭。宣儿不在他身边的日子，他不停地思念她。

宣儿不在，寄出去的文章又大都泥牛入海，身边又没有人陪他说话，是他感到空前的苦闷。他索性用上网来打发时间，通宵达旦地熬夜，然后通宵达旦地睡觉，把熬夜丢失的睡眠加倍地补偿过来，他有时在床上直挺挺地睡了24个小时，在睡梦中他幻想着被宣儿叫醒，但这是不可能的，期间似乎连身都没翻一个，更不用说进食和出恭了。作息时间进入紊乱状态，像是一只失控的钟表，指针和时针背离了正常的时间轨迹，肆意行走。

睡到自然醒后，剑波从床上爬起来，看着这所七八十平方的房间，竟觉得有些陌生了，屋子也好像一下子变大了，竟觉得有些空旷起来，想起他和宣儿在一起时的日子恍如隔世之感。

他打开电脑，想把未写完的小说续写下去，然而灵感似乎也随宣儿而去。望着电脑显示器上草地小木屋的屏保图片发呆，他一个字也写不出来。剑波想辞掉工作后，自己写作的时间多了，但事与愿违，没有工作后，心情和时间都被外界的一些琐事所牵扯着，和宣儿闹别扭后，自己好久没动笔了。

从电脑桌旁的书架上，抽了一本宣儿喜欢读的一本书，书的封面是黑色的，像浓重的夜，作者的名字很陌生，他试图记了好几遍都记不住，索性放弃了。

书名叫《别，千万别》，他打开扉页，里面有一行字下面有明显的被铅笔的划痕：我这些年来一直重复着几件事情，爱与被爱，遗忘与被遗忘，你早晚会从我身边走开，留下我一个人，让我一个人孤单。

剑波合上书琢磨着这句话，却怎么也想不出这句话与宣儿对他的不理不睬有某种联系。

他转过头看见电脑的主机还没关上，他走过去抖动了一下鼠标，屏幕颤巍巍地抖了一下，像从水中冒出来，逐渐清晰起来，屏幕上出现了草地和小木屋的画面。他呆呆地望着显示屏，觉得自己很好笑，又突然有种想哭的感觉。没有什么可以改变这个世界，王子说。

手机美妙的和弦响起来了，打破了房间里一层被遗忘的寂寥。估计是宣儿良心发现了，终于给自己打电话了，剑波被阴霾覆盖的心里可以投射进来一点阳光了。他拿起手机看屏幕上来电显示不是宣儿的手机，而是在小卫生日聚会上留过他电话的假老外——亚利桑那。他刚才昂扬的心情顷刻间降低八度。那也接吧，有朋友给他打电话总归是好事。

“喂！你好。”

“喂，我是亚利桑那。”

“你好，桑那，有什么事吗？”为了显示自己是亚利桑那的朋友，剑波在称呼她时，把她名字自作主张地拦腰截断，光称呼后面两个字，以示亲近。

“也没什么大事，我要去美国了，北京一些有代表性的景点都没去过呢。唉，以前光觉得自己在北京，想看那些景点抬脚就去，现在自己快离开北京了，才发现自己去过的景点寥寥无几。你要是没事的话，可以陪我去北京周边的景区逛逛吗？”亚利桑那央求着剑波，话里夹带着小女孩惯有的撒娇发嗲的语气。

亚利桑那这句话也说到剑波心里去了，他在北京读书和工作，算起来也七八年之久了，对北京来说，他完全是熟悉的陌生者，自己游览过的景点真是屈指可数。他一个人平时就喜欢在家里看书写作，不喜欢去北京周边游山玩水。就是他游览过的景点，要么随几个朋友一起去的，要么是陪外地来京办事的朋友一起游览的。

“那你现在想去什么景点呢？”剑波试探性地问道。

“潭柘寺。你去过吗？”

“为什么想去潭柘寺，而不去别的景区呢？”剑波避而不谈她的问题，而是想知道她抛开北京那么多名胜古迹不去，而单单去潭柘寺呢。剑波在2009年和几个朋友去过潭柘寺一次，距现在好几年了，对潭柘寺的细枝末梢都已经模糊不清了。

“先有潭柘寺，后有幽州城啊。在悠远的晨钟暮鼓里是不是依然能听的出一千七百年的历史变迁，据说还能在潭柘寺后面的宝珠峰上能看到红叶，现在是深秋，红叶遍山的季节，我们这个季节去潭柘寺可是一举两得啊。”听亚利桑那的语调，好像自己正置身于寺庙叠嶂的潭柘寺里畅游。

“你想什么时候去？”

“明天你有空吗？”她心情迫切地问。

“我辞职了，在家闭门写作，手里除了大把大把的时间外，无所谓有空没空的，想去的话随时可以动身。”剑波笑着说。

“那就定在明天吧，我去潭柘寺的心似箭啊。”

“都是有谁去，你怎么不让小卫带你去呢？”

“他哪有时间啊，整天忙的一团糟。”

“我带你去，你不怕小卫吃醋吗？”剑波答应带亚利桑那后，又猛然清醒过来，她可是他同学小卫的女朋友。

亚利桑那在电话那段沉默了片刻，过了一会儿，她问剑波：“那天晚上你是不是对我有好感呢？”

不愧被美国文化熏陶过的女孩子，说话一点都不知道含蓄，那么直接。剑波想，这幸亏在电话问自己，要是当面问，肯定自己会被她问的脸红脖子粗的。其实，亚利桑那说的谁对谁有好感，都是相互的，她现在偷换了主题，是想让剑波承认，他们互留了电话号码，是剑波主动的行为。看上去大大咧咧的女孩子，在男女交往方面还有细腻的一面的。

但剑波不想驳一个女孩子的面子，他说了实话：“我对你当然有好感了，平时我很矜持的，那次喝了点酒，看到你想认识我的眼色，就大胆地坐在你身边了。”

“我知道了，谢谢你。那我们明天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