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心里话，我就喜欢你这样个性，好好写吧，终究会出人头地的。”

“各人有各人的追求和活法，谁也强求不了谁，我在北京也就这样混下去了。”

“你也到结婚的年龄了，碰上合适的女孩子结婚算了，人这一辈子就那几件大事，能办完一件算一件吧。”

“不是不想结婚，而是没找到合适的。”

“那什么样女孩子才算是合适的呢？”

“这合适不合适说起来很笼统，不要求对方有倾国倾城貌，但最起码让我看着舒服吧。”

“真弄不清你求偶的条件，我身边的女孩子长得漂亮的好吃懒做，勤快的不漂亮，估计都不适合你。”

“有叶姐的一半风姿就可以了。别见怪，和叶姐开个玩笑啊。”

“剑波你好坏，姐都人老珠黄了，你还有心拿着姐逗乐。”

“我刚在报社上班时，那时叶姐很美的，如盛开的花朵，连心都怒放了，就像一首歌里唱的那样，心花怒放，却开到茶靡。”剑波呷了一口茶，继续之的话题：“现在叶姐也是风姿犹存的，气质高雅，也不是一般的女人能比拟的。”

“不知你发现了没有，自从那人出了事后，我这几天就憔悴了很多。”

“别光说我了，说说你吧，在报社干得好好的，能走到今天领导的位置上也不容易，怎么说南下就南下呢？”他说完，吐出了一截不能咀嚼的茶叶梗。

“一言难尽啊，那人刚爬上去就栽了……”

“栽了，栽得很严重吗？”剑波盯着叶一飞，等待他的答案。

“不是重不重的问题了，反正判了二十年吧。”叶一飞说话的时候语气淡漠，好像说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人。

“怎么会判那么多年？”剑波感觉二十年确实有点漫长了，人生短短一瞬间，有几个二十年啊。

“他出了事，经济问题，贪污受贿，挪用公款五百万，就进去了。后来家人活动了活动，把大部分贪污的款都退回去了，最后还是判了二十年。栽就栽在贪心了，有钱了向往上爬，爬上去又想捞钱，人心不足蛇吞象，贪心太重的人早晚会栽的。”叶一飞说话的当儿，握住了胸口，肯定寄希望于那公务员，公务员锒铛入狱了，现在她的希望成为一朵浮萍。

“其实栽的是少之又少的倒霉鬼……”剑波想为叶一飞抱不平，说了一句，就理屈词穷了。“他进去后，你去看过他吗？”

“他刚进去的那段时间，我倒是特想看他的，但不知道他关押在哪里。有人劝我说，别再惹事了，他现在够倒霉的，你要是去看他还说不定出啥乱子呢？”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现在想想看，别人的劝告是对的。”

“我自己想想也是，自己算和他哪门子关系呢，说朋友不是朋友，说亲戚也和亲戚搭不上边，说白了自己也不过是供他消遣的一个情人，好心跑过去看看不知道他怎么想呢。这样想开了，心里也就少了牵挂，各人有各人的福气和霉气，再说凭我的实力和活动范围也救不了他，自己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吧。”

“对啊，进去的已经进去了，我们自己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吧。”剑波附和着。

“唉，不说他了，人能走到哪一步，是他的命，我们不要为他抱不平了。不仅他的政治前途葬送掉了，估计他后半辈子也没什么好果子吃。二十年啊，那是七千多天，漫长的让人失去了等待的耐心。”叶一飞心灰意冷地估计早看透了这个社会。

“你真得爱他吗？”剑波问道。问过之后，马上有点后悔了，至少感觉问的有点唐突。

还好，叶一飞没有介意，她语气淡然地说：“我觉得他挺好的，就是我们相遇的时间不对。至少和他在一起，我觉得有了爱情的感觉，跟他一分开，我就想念他，一时一刻地想，整天魂不守舍的样子，啥事也无心去做。”

“你们这种爱情，抛去他的年龄不说，是不是与他的权利或位置有关呢？”

“和他在一起有种依靠的感觉，他的权利其实也挺迷人的，那是一种光环闪耀的魅力，被他宠爱我觉得非常幸福。不过说真的，我从认识他到现在，都没想过哪天和他步入婚姻的殿堂。”叶一飞说着，脸上露出一个有点羞涩的笑意来，这种笑意对她来说很少见了。

剑波听着叶一飞的恋爱观，让他大开眼界，几乎到了瞠目结舌的地步，觉得叶一飞真是今非昔比了，从认识她到现在，外界对她的影响很大的。

“平心而论，”叶一飞说，“他虽说进去了，但我从来没有后悔结识他，他给予我的东西，是一个合法丈夫都无法赋予的。”

她拿起菜单递给剑波说：“我今天是没胃口了，你能抽空陪陪我，就很开心了，你看看吃点什么主食。进去了既然进去了，替他担忧也没用，我们不能苦了自己。”

剑波翻了一下菜单，点了一个黑椒牛肉扒面。随后，他想给叶一飞再点一份主食，被她制止了，看来她今天真的没有吃饭的欲望。

“那，叶姐，你去南方了怎么生活啊？”放下菜单，剑波忽然想起重大的事，问道。“那边是不是有朋友帮忙啊？”

“有个好姐妹在那里闯荡了好几年了，现在有自己的公司，生意做得很大，让我过去帮她做事。以后的事谁知道啊，到了那里再说吧。”叶一飞幽幽地说。

他们离开上岛咖啡时，已是下午四点了，没想到两人聊了将近五个小时。叶一飞和剑波漫步在行人稀少的街头，西斜的太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细长。叶一飞单薄的身体不堪秋风的侵袭，下意识地抱紧双臂，随即，剑波脱下夹克披在她的身上。

“叶姐先回吧，我在团结湖坐地铁回去，方便得很。”剑波望着团结湖地铁站对叶一飞说。

“不用挤地铁了，我送你回家，很方便的。”

“不麻烦叶姐了，你最近也太累了，应该早点回家休息吧。”

“上午有点累，刚才在咖啡馆里休息了一会儿好多了，没事了，我们上车吧。”叶一飞不由分说拉起剑波向自己的捷达走去。

剑波刚坐上车，脑子里想起他带叶一飞去民航医院找汪五引产时，临来时，汪五把嘴附在剑波的耳边悄声说得一句话，“叶一飞长得不错，但是寡相，带戾气，不吉利，麻衣神相里说这种女人常常给男人带来灾祸，你最好离她远点”。

那公务员栽跟头是不是与叶一飞的面相有关呢？说实话，剑波在进入这个世界以前是一个无神论者。他根本就不相信神灵，对灵魂的事情也就更加无所谓了。但和叶一飞亲近的公务员说栽就栽了之后，他不得不改变自己原先的看法。

现在离下班时间尚早，路上行驶的车辆也不多，从长虹桥到剑波居住的管庄地铁站，遇到了几个红绿灯，几乎没怎么堵车。坐在车上，目光所及都是一座座面目平庸、钢筋水泥构筑的城市，建筑怪异，不伦不类。除去地名，结构和气质都如法炮制。这是一个逐渐丧失个性的时代。千遍一律或者哗众取宠，看重外在繁华超过真朴本质。锐意进取的同时，丧失了平衡。

大概用了半个小时，叶一飞的捷达车就停在双惠苑小区的门口了。既然到了自己的居所了，请不请叶一飞上去，剑波在心里纠结了一路子。现在和宣儿热恋着，自己再请一个女人上楼，假如让宣儿碰上了，自己就是有口也难辩啊；反过来再想想，叶一飞把自己送到家门口了，也不请人家上去喝口茶水，显得太拿她不当回事了吧。

这也是剑波不愿让叶一飞开车送自己的原因，车过甜水园图书市场时，他拿起手机给宣儿打了个电话，电话接通了，宣儿把声音压得低低地说，自己在上课，晚上可能给同学过生日，晚点回去。

既然宣儿有事要来晚一点，这边叶一飞上不上楼，都在自己的控制范围内了。

“叶姐要是没事就上楼喝点水吧，现在天也不晚。”等车停了，坐在副驾驶位上的剑波邀请叶一飞说。

“好吧，尽管你邀请的不是很热情，我也要上楼去坐坐的。”叶一飞泊好车，和剑波走进双惠苑小区的门口，意味深长地望着剑波说：“你放心，我不会待多久，坐会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