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贰:
秋天来了,天气凉了。一片片黄叶从树上落下来。 一群大雁往南飞,一会儿排成个“人”字,一会儿排成个“一”。这是小学课本里面的语句,记得剑波小时候读到这篇课文时,总是感觉秋天是那样美。
秋天来了,天空显得高远瓦蓝,漂浮着淡淡薄薄的白云,杨柳树婀娜着风姿,太阳懒懒地斜照着,让你感觉不到阳光的炙热,而是周身沐浴阳谷的舒爽,因为初秋的风携带着微微的凉意,不过,这种凉意主要是从早晚才显现出来的。
中秋节快到的时候,他有点想念沉默寡言的父亲了,他虽然做错过事,但他毕竟还是与自己血脉相连的父亲啊。母亲走后,他就毫无犹豫地把濒临黄河的小村落在他心里抹去,从此不承认那里是他的故乡。母亲在哪里,哪里就是故乡;如今母亲都不在了,何处是自己的故乡呢?自从他毕业后,就很少回家,也很少汇钱过去。按照对父亲的关照方面来说,他自己不是个孝子。
剑波用手机给家里拨了一个电话。父亲没在家,接电话的是后母玉米花,她一听到剑波的声音便哭诉说:“剑波啊,你心真狠啊,你父亲快急疯了,你也不回家。”
接电话的不是父亲,满腹给父亲准备的话音一时排不上用场,剑波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有手持着手机,当一个态度虔诚的听众。
“你现在混得怎么样,总该找个女朋友了,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也不是长法。那么长时间了也不来个电话,你父亲整天念叨你的终身大事,说好好种庄稼,攒了钱留给孙子花。”玉米花也担忧剑波的终身大事。
“我很好,也有女朋友了。最近工作很忙,也没顾得上给你们打电话。”剑波平淡地说。当然,他自己已经把宣儿一厢情愿地当成女朋友了。
“下次回家时,记得把你女朋友带回来,让我们也高兴高兴。唉,人活一辈子,老人不就盼个人丁兴旺吗?”听剑波说自己有女朋友了,当后妈的玉米花也脸上无限荣光。
“看时间宽松不宽松吧,一时半会还定下来呢。”剑波淡淡地说。剑波想虽说宣儿承认自己是他女朋友了,但自己毕竟没有去过她家么,自己也没有让她爸妈“考察”过啊。
“唉,不知道你这孩子是怎么想的,放着能在家里上个稳定班的机会不要,反而要跑到北京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吃苦,剑波你是不是还恨我们呢?你父亲整天唠叨你啊,担心你在外面饿着冻着。”玉米花用试探性的口气问道。
听完玉米花善意的质问,剑波愣怔了片刻,说:“告诉我父亲,我在外面混得很好,不用他担心。我要去上班了,有空了再给你们打电话。”
不等玉米花再说什么,他就决绝地把电话挂了。不在父亲身边的孩子总是报喜不报忧的,存在的烦恼,何必无来由的让父母承受,即使知道,也是无法改变的事实。9月到了,秋天的味道不由分说充斥在北京的大街小巷。记得来北京上了大学后,剑波就没有回老家过中秋节。说起来,这也是一个令人心酸的事,中国人的传统就是每年的中秋之夜。家家户户欢聚一堂,品尝月饼和瓜果,享受天伦之乐,也就有了身在异乡过节的伤感。
望着手中的手机,他呆愣了一会儿,突然拇指就像魔鬼操纵似的,神经质般地摁了一串熟悉的能倒背如流的电话号码。想拨打时,忍了忍,还是放弃了。他能给她说些什么呢?他依稀记得那个男人懒懒的声音,那是一种锦衣玉食的养尊处优的音调,只有在工作和生活上风调雨顺的男人才能发出那样的音调,那么也好,她在家一定是个称职的妻子。他在心里自问道,他待在北京没有回去,不就是逃避一份炙热的感情吗?
想到自己很钟情的女人眉子,现在和另外一个男人组合成一个家庭,在河南某个小城镇里过着循规蹈矩的生活,剑波的心里略微的不舒服。幸好有青春美丽的宣儿陪伴在自己身旁,他不爽的心情才释然了几分。各自安好了,不也是一种自我安慰的中庸之道吗?
前几天,宣儿说她爸妈要见见剑波,就凑到中秋节吧,大家都放几天假,不受时间的制约了娥,可以坐在一起从容地聊天。这话宣儿说了不止一次,剑波不能再推迟了。进入秋天了,中秋节也就快到了,剑波准备了一些去宣儿家登门拜访的礼品:两瓶茅台、两盒软中华,还有一些中老年女性营养品,这些东西看着不起眼,花了剑波一月工资都没打住。当然了,买这些东西,是平常根据宣儿说起她爸妈的爱好而决定的,他没有征询宣儿的意见,他要是问宣儿,宣儿肯定不会让他破费的,要是那样的话,也显得剑波没有诚意。
第一次去女朋友家,再傻的男人也不会两头扛着膀子空手去的。除非你看不上女朋友,或者你就不想女朋友的爸妈满意。再说了,既然你没有诚意,也就没必要去女朋友家啊。
他们是乘坐地铁去的惠新东街站口,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家属楼就在学校西门口,就是步行几分钟的路程。本来宣儿放假过中秋节,可以在家陪爸妈的,但为了怕剑波临阵脱逃,就给爸妈编了个谎话说“去沙滩美术馆看画展”,这几天,她都和剑波形影不离。出了地铁时已经下午四点多钟,加上天阴的很重,似乎要期待着落几个雨滴,剑波压抑着近乎沮丧的心情来到了宣儿的小区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