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市场里摆摊卖衣服快有两年了,市场里的人都比较熟悉,先前因为有一次黄美丽崴了脚,李多强还送过她一回,印象中黄美丽的老公是一个接近30岁的老小伙,精瘦干练、黄脸大个,眼睛老翻翻着看人,与人说话一贯喜欢挑着大姆指,一副走南闯北,见过大世面的样子,让人感觉相当不舒服,他曾经来过市场几次,每次都是喝五吆、六牛逼轰轰的,李多强当然看不惯,但他是个明白人,也从未正面和这个康胜利搭过茬,因为李多强知道这类人一般嘴上不饶人,再加上他的确在社会上混过一段时间,胆大心黑名声也大,这几年开火车满世界乱跑见识更大,自认为在东边铁路这一块是一个响当当的角色,当然了,这的确是一个狠角色,怎么对付,还得且走且看,不行当真要豁出去,不计后果,无论如何都要把钱广抢出来!李多强边走边想,其实他心里还是有底的,以钱广的性格为人,不至于蠢到以自己的处男之身去迎合一个比他大六七岁的风骚女子,钱广虽然好色,但尚处在叶公好龙的阶段,况且黄美丽己是残花败柳,这在一向骨子里清高、且相当爱惜自己身体的钱广面前,是绝对忌讳的,钱广不止一次地和自己说过他要守住处男之身给自己最喜欢的姑娘,为此,这两年来钱广还主动放弃过几次和来路不明社会少女上床的机会,哥几个还笑话过他,说他是狗扯门帘子帮子上的劲大。还有,去年的时候,大家心血来潮,前前后后都纹了身,就连雷刚都在左肩头纹了一只鹰,只有钱广,任凭别人怎么劝说勾引,坚决不纹,无论是谁都休想在他身上刺进一针。
那时候十六七岁的小伙子,一旦有个大小事情,比如所谓的失恋、第一次戴手铐、和伙伴们结拜弟兄、第一次离家出走诸如此类出乎寻常的事情,绝大多数人喜欢在身体上留下痕迹,或用匕首划道、或用烟头烫疤,以志纪念,这些混社会的少年胳膊只要一伸出来,没有几人个的是干净的,唯独钱广,几年社会混下来,他身上竟然干干净净,什么痕迹都没有。就是这样一个自爱自恋的钱广,李多强怎么会相信他会和那个风骚女人做出苟且之事,顶多也就是逢场作作戏、胡乱掏摸几把罢了,如果只是这样,今天的事情就简单好办多了,康胜利只有乖乖地把人交出来,否则,他死定了,这四五十号人真够他喝一壶的。
康胜利家是一个独院,先前有二三户人家己经搬走了,现在只留下他一家人。推门进去,李多强大喝一声:“有没有人?”话音未落,从南边屋里挑门帘冲出三个20多岁的小伙,一字排开站在台阶上,衬衣大裆裤,头发贼长,有一个人腰里还系着一条黑色武装带,铜铲铜环锃亮,令人眼馋,这可是一件稀罕物,据说这玩意是历史上国军的装备,流传至今的确不易,或许也是后来仿制的,就是仿制的也不多见,谁要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系上一条这样的“带子”招摇过市,不但会引起大小混混的注意,而且很有可能会保不住,前一段时间为了这小小的“带子”,街头上仗没少打。大家都知道,敢系、能够系上这“带子”的绝不是一般人,果然,这位带子大哥盛气凌人的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眼皮都没怎么抬,双手插在裤兜里,下巴略微一扬很傲慢地说道:“哎,哎哎,你们几个怂娃是干嘛的?一进门就大声嚷嚷,以为逛自由市场呢,你妈没教过你进庙要磕头吗?有没有规矩!” 带子哥说得是一口天南地北汇聚而成的普通话,一听就是铁路子弟,铁路上的人口音很杂很特别,他们会说兰州话,但没有本地人驾驭的那么娴熟,他们当中很多人还会说东北话、天津话、河南山东陕西话,甚至是广东话,普通话在他们嘴里很遛,个个都是表达高手,用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这一类词来形容他们犹嫌不够。李多强强忍怒火,伸左手往斜后方一按,意思是让身后的哥几个先背住火,不要盲动,他想都不用想,就冲这人这句话,身后那几个人绝对有人想立马冲上来把这他剁了的冲动;就冲这句话,带子哥今天能够站着走出这个院子可能性己经不大了,他的“带子”得放下,他的人得躺着出去,这已经是肯定了的,但不是现在。还没有见到钱广,情况不明,他能感到身后几人呼吸急促,回头看了一下,尤以李元霸的表现最为激烈,瞪着一双环眼,胸脯起伏,一身肥肉已开始颤动,看来她已是背不住火了,李多强冲她使了一个眼色说:“元霸姐,装烟了吗? 要不你去路口给咱买几盒。”李元霸会意,调整了一下情绪扭头出门引大部队去了。
这时候,李多强猛得转过头来对着台阶上的人说道:“我们找一下康胜利,他在不在!”面无表情,目光冰冷,仿佛一道寒光射过去,让站在台阶上隔着四五米远的人有打冷战的感觉。还是中间那位带子哥说道:“操!康哥的名字也是你娃儿喊的?先过来给你猴哥鞠个躬再说。”他强挺威风想要在气势上压倒眼前这几个小伙子。李多强听罢,牙关紧咬,又一次把冲上头顶的怒火仰头咽下,复转平静,那看向台阶的目光里多了三分杀气,他一字一顿的说:“康胜利在不在!”说话时心中暗想,这个应该就是康胜利玩在一起的“铁猴子”王卫东了,听说是一个老牌割包拎包的贼娃子,以牙碴大而在圈子里和火车站一带闻名,今天捎带脚一定把狗日的牙给打光!让他以后牙碴再大!铁猴子一看李多强这油泼不理、水泼不进的态度正欲破口大骂,从他身后屋里又出来两个人,拨开铁猴子三人站在台阶最前面,其中一人咳嗽一声清清嗓子说道:“强娃子你来了啊,哥等你很久了,来来来,进屋说话。”李多强一看说话的正是铁贼康胜利,他勉强一笑,一摆手回答道:“康哥,不必了,长话短说,事情我都知道了,怎么办?你和我兄弟之间的事情你想如何解决?”康胜利说:“强娃子果然名不虚传,的确是性情中人,那哥就不客气了,给你说个实底!两条路供你们选择:一、我要骟了你兄弟钱广,给他娃一个深刻的教训,不是谁的媳妇都是想玩就能玩的! 二、赔老子两万块钱,把你的摊子让给我,你们几个从今以后不许再踏进市场半步!想好了就给我一个答复,一刻钟的时间你考虑,你带来的这几个人吓不倒我!”说完一拍巴掌,从东西两边房子里出来十几个小伙,个个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模样。他用手在空中泛泛一指接着说:“你们把这几个兄弟给老子伺候好了,事情办完今晚弟兄们放开喝,完了让铁猴子叫几个客运段的姑娘来陪你们喝,谁的法子好谁的本事大,谁就把她们领回去睡,哈哈。”说完转身想要进屋去。
李多强抬手指着康胜利大喊一声:“康哥,你稍等!我是来解决问题的,不是来寻仇打架的,说句狠话,你不要介意,我现在就要看到我兄弟钱广,只要他毫发未伤一切都好商量,如果三分钟之内看不见钱广,兄弟我就不客气了,你们这些人一个都走不出去!”说完也扬手在半空中泛泛地指了几下,与康胜利不同是,李多强的手指一下顿一下,最后一下是两个箭步冲上去指在了康胜利的鼻尖上,然后掷地有声的强调:“康哥,我念你是前辈,才这样客气,你摆出这些人是吓我吗? 唬劲头我见过的多了,再说一遍!三分钟之内,我要是见不到钱广,你自己想后果!”说完回头断喝一声:“王伯翔,给咱倒计时!”王伯翔就站在他身后,面目木然地闪了出来,抬起左腕眼晴盯着电子表的屏慕在等待最后一个数字的到来,右手已伸到后腰,握住刀柄,只等强哥一声招呼,今天先拿这装逼坐大的康胜利祭自己从西宁新得的腰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