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卓尔有次喝多时告诉我的。那天他哭了，他说天底下没有这样的父母，他们两个人都会拼命地对他好，可彼此之间连一句话都不能好好说。

他的父母从来没有动手打过，可彼此之间的恶语相向，足有撕扯人心的杀伤力。

在卓尔没有考上大学之前，他们还避讳着，那时卓尔虽然隐约地觉出了什么，可还是心存侥幸的。

后来，在卓尔上了大学之后，父母两人的战场，就从暗处移到明处了，而且再不避讳卓尔了。

卓尔说，他不知道他父母到底有什么样的隔阂，但一定由来已久。卓尔问过他们，可没有问出一个字。

他的父母已经听不得对方多说一个字了。不知道算好笑还是悲哀，两人吵架的时候往往会打开电视，因为想要避讳邻人。那种压低了声音的争吵，很象要演对手戏的演员在相对着猛练台词。

到现在为止，卓尔还是不知道他父母之间在许多年前发生了什么，可是他知道，他们之间的裂痕，已经不能再轻易弥补了。

很多不值得上火的事情，他们都能吵上半天，吵到最后都不知道是为了那些事情在吵，还是在为了想吵架的心理在吵。

自始至终，他们两人都没有动过手。而且一旦有人来访，两人还是一幅恩爱夫妻的样子，很快地调整一下表情，争先恐后地笑着给人开门去，待人接物在人面前，跟以往一样配合默契。

也就是说，他们两人的问题，只有卓尔知道。可卓尔又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问题。

卓尔发现，其实也只在有外人在场的时候，他们的家看起来才是和睦的，正常的，透着那么些温馨。

有那么一段时间，卓尔总盼着家里来客人，他甚至热情地帮父母招待他们，想要给他们好客的印象，好让他们能多来走动。

客人是来得比以前多了，卓尔就那么悄悄为自己争取来的家庭气氛感动着。

可是，客人不会每天有。客人，永远只是客人。串门的只是串门的，来访的只是来访的，他们都只会暂时到来，然后，一定会离开，因为他们也有他们的家。

于是，在把客人送走的一瞬间，他父母之间就冷风四起了。他们看彼此的眼神，让卓尔觉得冷。

卓尔需要温暖，需要温度。也就是从那时候起，卓尔开始奔跑于感情游戏，游戏于女人之中……

我开始试着理解卓尔。可是，我又不能真的全部理解，我觉得他那样最终会伤人伤已。

我劝卓尔说，是问题就得解决，否则小问题就成大问题了，等问题大得解决不了的时候，是会更伤人的。

于是，卓尔有天终于鼓起勇气，对他的父母说如果真的过不下去，他们可以离婚，他不反对，只要那样能使他们两个感到幸福。

而且，他说他会永远是他们两个的儿子。不管他们两个最后怎样，他一样会孝顺他们，会为他们养老。

奇怪的是，卓尔说出那通话之后，他的父母倒不闹了，一下子从喧嚣跌到了静寂。

不过，事情仍然没有解决。他们不吵了，但是，仍然没有一点儿和好的迹象。

每当卓尔回到家中，他们两个仍然是各自拼命地对他好，好像卓尔只是他们各自的孩子，和对方没有关系。

卓尔曾想方设法地把他们拉到一起，可他们，根本就没有向对方伸出手来的愿望。

这样的情形让卓尔更加难过，他承受不了，所以他选择了逃避，坚决地另租了房子搬出来。

卓尔说他不是绝情，他想父母年纪慢慢大了，他退出去，是想让他们两个面对，明白彼此是老来伴儿的道理。

……我能够体会到卓尔的累。也许是因为我们分担了彼此的痛苦，我和卓尔之间，才有更多于一般同学关系，有了很深的交情。

“你爸爸妈妈他们好吗？”越接近家的方向，卓尔的脸越阴沉，这和他平常在人前的骄傲，判若两人。

“不好。”卓尔简短地说。

司机听到后微微向后看了一下，卓尔大声骂了一句，“开好你的车！”

（未完待续）

（21）白鸟

第二天上班，我在办公楼前遇到肖局长，他微笑着向我点头，“早。”我也微笑着向他点头，“早。”

今天的我们跟昨天并没有什么两样，我依旧是个见到领导会礼貌地打招呼的柏鹂，他依旧是个给下属平易近人印象的肖局长。

昨天根本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即使有，一些让人难堪的场面，肯定也早已被我，更被他忘了的。

办公室里，也跟以往没什么区别，大家都有条不紊地干着自己手头的工作。敏姐情绪不错，上卫生间的时候，她悄悄告诉我，刘局长的事情好像过去了。

过去了就好。本来这些事跟我没什么关系，可是如果真出什么事，那会秧及敏姐，也会秧及我的，我就太冤了。

大家心情都不错，我的心情也就不错。下班后我给贺佳打了个电话，约她晚饭后一起逛街。听说盛大商贸城正在搞季末大甩卖活动，全场服饰四折起，很多女人买衣服都快买疯了，正是淘宝的好机会。

贺佳爽快地答应下来。我们虽然都对昨晚的事只字未提，可她一定知道我目睹了在楼道里发生的事。她声音里的故作镇静，让我觉得山雨未来风满楼。

七点半，我准时等在商贸城北门口，而贺佳也姗姗来临，光鲜照人。她当然是很美的，但今晚她的美，更带着些精雕细琢竭力展现的味道。

她精致的五官，凸凹有致的身材，华丽的衣着，即使行走在女人堆里，也难抑她的风情万般。很多陪购的男士，都用目光追逐着她。

而贺佳一改往日的低调，张扬地享受着人们爱慕的目光。她甚至正走着路，会突然回头，如果看到有男人慌乱地避开目光，她还会哼地笑出声来。

我说不好那是得意或是轻蔑，总之，感觉怪怪的。

算了，我别老是说什么感觉了，既然来逛街，那就好好逛吧。

还别说，活动期间买东西还真是划算，即使我们买的大都是六折的东西，但和原来只能按标价买相比，还是要便宜很多的，所以来这儿的女人们几乎个个满载而归。

至于那些打四折的衣服，不看也罢。这就是商家玩的猫腻，凡是后面带个“起”字的，也只有“起”字价码以后的商品可以买，也值得买。这是规律。

贺佳的衣服本来就很多很多了，其实今晚叫她来出来，主要是想让她散散心的，倒是我，可以趁此机会好好买几套衣服。

敏姐总结说，我们这些工薪族，贵的衣服买着心疼，便宜的衣服不想要，最适中的方式，就是趁着换季，买些打折的品牌衣服。

这话太对了，呵呵，我就是这么做的。毕竟工资有限，我可不能和贺佳比。

可贺佳今晚买的比我要多得多，几乎是相中了就试，试了就买，我都替她拎了好几袋了。

期间我几次想阻止她，可看她疯狂买单时的古怪笑容，话到嘴边又咽下了。她真的有些异常了，但现在人这么多，不是我劝她的时候。再说购物也可以缓解人的狂躁情绪，她是该释放一下了。

我们从二楼逛到四楼，一直逛到清场，每个人手里都拎满了袋子，出来后感觉累极了。逛街，还真是一件消耗体能的运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