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刚到，哥们，你还好吗？”小强哽咽着作答，他的眼角还挂着尚未逝去的泪花。

“还算凑合吧，”刘毅答道，“走，出去等吧。”

在医院外面的草地上，草绿得发黑，刘毅他们找了个木椅坐下，小强在对面坐下，沉思了一会，对刘毅说：“兄弟，是不是觉得特没有意思？”

“为什么突然这么说呢？”

其实，在刘毅看来，人生的价值本身就不知道在何处，曾以为努力工作可以实现自己的价值，从冷燕家回来后却突然间莫名的空虚起来。曾以为爱情可以让人充实，毛毛与小强刚刚开始的恋情却飞来横祸，甚至乎搭载上生命的沉重。到底什么才是真正值得追求的，什么才是可以毕生为之奋斗的，年轻的我们根本没法回答，甚至根本没有权利回答。刘毅竖起耳朵，他突然很想听听小强的答案。

“兄弟，你知道吗？”小强的声音突然变得很深沉，几近成熟，“我直到今天才明白，我为之努力过的感情，为之深深感动过的爱情，不过是别人交换的替代品，亏我他妈还如此全心投入。天哪，我是不是蠢到了极点。”

到最后，小强的声音声嘶力竭，咬牙切齿。

“小强，别这样，经历是抹不去的，记忆里的故事也会给我们更多启发。或许多年之后，我们回忆起我们曾有的付出，不过是苍海一粟，不值一提。而真正留给深遂的人生记录的，却是我们曾经的互相面对。爱过，错过，不后悔，至少我们自已真心面对过。”刘毅安慰道。此时，冷燕握着他的手突然紧了一下，刘毅看到她的眼睛里也泛出激动的泪水，以为她仍在为毛毛伤心，便抱了抱她，轻声说，“别伤心了，都会过去的。”

小强接着说，“是的，感情也是不可靠的，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要相信什么了。刘毅，你知道吗？肖然，就是打我的那家伙，是莫莉的老公。”

“啊，不是毛毛原来的男朋友吗？”刘毅睁着惊异的双眼，表情诧异至极。

“不是，肖然喜欢毛毛，他正和莫莉闹离婚呢！看到毛毛跟我在一起，就找人教训我了。”尽管有些心里准备，刘毅还是震惊了。

“不会吧。太不可思议了吧。”

“更让人痛苦的还在后面呢！哎！不说了。”小强叹着气，不再说话。看到小强的表情，刘毅知道他很痛苦，也就没有再问下去。

这时，莫莉已经从医院走了出来，那个长发的男子跟在后面，刘毅猜想，他应该是肖然。

其实，他是不是肖然在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刘毅牵着冷燕，眼睛瞥了一下莫莉和肖然，站起身来要走，他觉得现在的头脑很混乱，需要找个地方好好冷静一下。

“等等，刘毅，”莫莉挡着他的去路，“咱们好好聊聊吧。给你看看这个。”

这几张已湿透的信纸，又能承载什么？

（12）纠结的遗书

莫莉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精致的稿纸，纸张几近一半已经湿润了，拿在手上温温的。

刘毅展开稿纸，里面俊秀的字迹那样规整，像一个个列队傲立的蚂蚁，满满地爬满了整个纸面。

“莉姐：

在东莞，我就只有你一个姐妹，因此，拜托你帮我转交这封信给我的父母和我的爱人，请莉姐答应我，不管我做过什么，你一定要原谅我。还有，你一定要幸福，衷心祝福你和肖然。一生快乐。

写给我敬爱的爸爸妈妈：

爸爸妈妈，请原谅女儿的不孝，我知道你们现在一定很痛苦，但是请你们一定要保重身体，女儿太不懂事了，不值得你们伤心难过。

也许你们至今仍然不知道，我为何不愿意告诉你们我生病的事实。其实，我在家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得了白血病，但是我宁愿自己一个人面对死亡，也不愿意整个家庭为我承受这样巨大的压力。这样的事情我看见很多，许多家庭因为面对绝症不愿放弃，最后倾家荡产，却换不回一条脆弱的生命。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我不愿意我的父母和兄弟为了我而放弃事业，因为我使原本幸福的家庭变得痛苦不堪。

爸爸妈妈、哥哥，请你们原谅我不辞而别，这个世界有太多的无奈，年轻的我已经无法承受，有时候我甚至要感谢夺去我生命的恶魔，是它让我真正远离困扰，远离这个纷繁的世界。

爸爸妈妈，不要再为我哭泣，不要再为我伤感，我走得如此安静，不见丝毫的痛苦而忧伤，为我祈祷为我祝福吧，去到一个新的世界享受幸福。

哥哥，爸妈就拜托你了，妹妹走了，要请你多担待这个家了。

爸妈，愿来世再做你们的女儿，好好侍候二老。

祝你们安康。

不孝女毛毛 绝笔

（接上）

翻过一页，是一封写给肖然的信，刘毅看了看站在莫莉旁边的男子，他点了点头，示意继续看下去。

亲爱的肖然：

我知道你一定会在我离开的时候出现，我要求莉姐不要告诉你我的病情，那是因为我真的希望你自己能够体会我对你的爱。

我对不起莉姐，不顾一切地爱上你，对莉姐来说很不公平，如此重的伤害，我也没有办法做出任何努力去弥补。

有时候我觉得，我真不是人。我拆散了我最好朋友的家庭，为了我们浅薄的所谓爱情，伤害了我最看重的友情。

当我卑微地活在生命中的最后几天，我再也控制不住内心涌动的真情。

亲爱的然，让我最后再喊一次亲爱的，当我离开这个世界，我要真真正正郑重其事地把你交还给莉姐，不再让她忧伤，也不再让他费尽心机带我吸食丨毒丨品。当然，我不恨她。

其实莉姐很恨我，我心里明白。但事已至此，我的理智早已无法战胜感情。也许我走后，她能感觉到我愧对于她，并且知道也为此努力过。

我试图找其它的男人，让她觉得我对你已经没有感情。但是我始终说服不了我自己，我内心深处，只有你肖然一个人的位置。

为此，我甚至不惜伤害了更多男人的心。包括赵强。

我没想到赵强是这样一个全心投入的男人。他把我看做他的全部，他能为我牺牲一切。就像我跟你一样。

当我看到你把他打成重伤以后，我开始惊慌了。你的举动太不可思议了。我原以为赵强只会是个过客，你却把他变成了主角。

肖然，其实我当初只是为了让莉姐好受一点，才谎称爱上了别人。

今天告诉你，我心里只有你一个，永远。

然，请你帮我谢谢赵强，并代我说声对不起。

我走了，永远也不会回来。

我更希望看到你和莉姐能够和睦如初，让那个因我而伤的家庭重新快乐起来，这是我走后唯一的心愿。

然，忘了我，或者深埋我吧。

祝福你和莫莉姐，白头偕老。

你们憎恶的毛毛 绝笔”

信的末尾没有写时间，一只手绘的蝴蝶展翅飞翔。

刘毅一口气看完整封信，将信缓缓地交给冷燕，一个人陷入了沉思。

他在想，也许，毛毛更愿意将自己化作一只蝴蝶，扇动双翅，飞离这个感情纠结的世界。

（13）重返深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