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韩广生也是被刘涌逼的没办法,他派人监视了刘涌三天,便知道通过单纯的监控是得不到有用线索的,因为纵火案已经过去多时,刘涌不可能也不必要一直围绕着这件事儿忙活,于是韩广生想出了敲山震虎的办法。何谓敲山震虎呢?简单说就是施加压力,让刘涌自乱阵脚,然后才有可能找到刘涌的破绽。
如何给刘涌施加压力呢?一是传唤刘涌接触过的所有人,让大家都知道**局怀疑刘涌又做了大案,这就给刘涌的人际关系、社会交往带来很大的压力,你想啊,人家和你说两句话就会被**局传唤,那谁还愿意和你来往?二呢,就是把暗中监控改为明着监视,让刘涌知道他自己已经被监控,给刘涌一种鳖在瓮中、插翅难逃的感觉。在重压之下,没有几个人还能稳如泰山,还能不犯错误,韩广生深知人性的弱点。
接下去如果不出意外,刘涌和韩广生之间的这盘棋将会进入一种僵局:韩广生找不到对刘涌立案的直接证据,而刘涌心里有鬼却又要强装镇定,他们谁也不能奈何谁,却又无法握手言和,胜负的关键就看双方谁更有耐心、谁更能绷的住了。
可是,吴景明被刑拘,改变了将要出现的僵局,使刘涌变得被动了。其实能够找到借口把吴景明刑拘,对韩广生来说完全是个意外。韩广生事先当然不可能知道吴景明也参加了纵火案,当时对吴景明的传唤完全是例行公事,谁知恰巧刘涌给吴景明的麻袋里装的是两杆五连发猎丨枪丨,吴景明为隐瞒枪支说了假话,也就露出了破绽,结果导致被刑拘,而吴景明也就成为了关系到棋局胜败的胜负手。如果吴景明能咬牙抗住韩广生的审@@@讯,问题就不会太大,较量仍将继续,若是扛不住,那么胜败立判,棋局也就该结束了。
离开吴景明的家,刘涌没有再坐出租,他缓缓步行往他自己家里走去。一边走刘涌一边琢磨着,等回到家时,他只想明白了一件事儿,他能够断定的是至少到现在为止,吴景明还没吐露任何与纵火案有关的讯息,否则韩广生早就带人来抓他了。从这时起,刘涌意识到,命运已经不是掌握在他自己手里,他的全部希望只能寄托在吴景明身上了。
幸运的是,吴景明没有让刘涌失望。吴景明在部队当的是侦察兵,当年在云南前线执行任务时,他和战友曾被越共军队俘虏过,他的战友因受伤不治而牺牲,吴景明则在受尽酷刑折磨后找到了逃脱的机会。归队后吴景明对组织上隐瞒了这段经历,他只汇报说在热带雨林里迷了路,同伴触雷牺牲,他侥幸逃过一劫。吴景明之所以要隐瞒被俘的经历,是因为被敌军俘虏过的战士即使牺牲也不能授予烈士称号,更不用提立功受奖了。正是吴景明的这段特殊经历,造就了他远超常人的钢铁意志,不但让他抗住了韩广生的审讯,也为刘涌保住了希望,争取到了后来创造奇迹的机会。
吴景明是1991年1月24日被刑拘的,理由是无证持枪。当年国家对于枪支的管理并不象现在这么严格,那时私人持枪并不构成犯罪,一般情况,**局对无证持枪者也就是没收枪支了事,顶多给予治安拘留。韩广生用无证持枪的名义对吴景明实施刑事拘留,按说已算是在违法办案。只是,这样的事情在我们这个神奇的国度中实在太多太多,人们早已习以为常,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了。
这天下午刘涌回到家里,经过反复思量,渐渐的他也有了主意。什么主意呢?就是以不变应万变。反正已经被监控,想跑都跑不了,最坏的结果无非是再被抓进去而已,刘涌不怕死,当年上战场之前他就写过遗书,就没打算活着回来。何况他还有一道最后的防线,那就是他的父亲刘汉臣。刘汉臣在沈阳的法院系统有着深广的人脉,即使是将来上法庭也不一定就判死刑,只要留得性命,一切都可以重来。所以,从第二天开始,刘涌又去了国际服装城,打开门继续做生意。这时他手上已经没货可卖,于是他让张金从外贸局弄了一批“军钩”卖着玩。没想到的是,那年的“军钩”特别好卖,一天下来最少能卖掉几十双,收入也相当可观了。
虽然刘涌想得开,虽然他还在正常的过日子,可他内心依然承受着非同一般的压力,这种压力放到普通人身上,那就是煎熬。长时间等待生死的判决,那种滋味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刘涌不但承受着这份压力,而且是独自承受着,所有这些事情,他都没有告诉家人,包括张金和刘军在内。
这种看似平静如水,实则危机四伏的日子,从一月二十五号开始,一直持续到春节之后出了正月,才终于又有了新的变化。
1991年,在我国实行了多年的烟草统购统销政策有了松动,除了烟草公司销售之外,国家开始允许卷烟厂按比例通过社会渠道自行销售一部分产品,此即所谓的双轨制。因为在外贸系统工作的关系,春节过后张金认识了贵州贵定卷烟厂一位姓李的销售科长,这位李科长来沈阳为的是给他们厂的拳头产品“云雾山”牌香烟打开东北市场。李科长请张金帮忙寻找几家有实力的百货批发商,作为“云雾山”香烟在沈阳的一级代理商。
张金首先想到的是刘涌,她觉得这是个赚钱的好机会,便鼓动刘涌来做云雾山香烟的代理。可是经过将近两个月的煎熬,刘涌已经快绷不住了,他已无心再去考虑做生意的事情。而且张金的提议,让刘涌想到了他的钱,卖掉那五千八百件皮衣所得的二十四万美金,是用刘涌的名字存进银行的,存折就搁在刘涌家里,若是东窗事发,这笔钱也就悬的很了,于是刘涌让张金赶快把这二十四万美金用化名再存一遍,再把存折交给张金的哥哥保管。张金问为什么,刘涌这时也不再隐瞒,他把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都照实说了出来。
一听是这样,张金害怕了,于是次日早上起来,她班也不上了,急急忙忙去了银行,按照刘涌说的,用化名“张勇”把钱重新存了一遍,然后才去了单位上班,准备下班之后再把存折送到她哥哥家。张金毕竟是女人家,没有刘涌那样的定力与城府,她一出家门的时候,脸上明显的带着不安与焦躁,这一点被监控刘涌的三个**看到了,经过商量后,他们果断的派出一个人跟踪了张金。等到中午交接班之后,跟踪张金的**返回了市局八处,把监控的情况汇报给了韩广生。
监控刘涌的两个月来,虽然刑拘了吴景明,可是韩广生用尽手段也没能撬开吴景明的嘴,以至于案子无法突破,这让韩广生也很窝火,他的耐心也快到极限了。上级领导已经催过韩广生多次,让他赶紧结束对汪家屯纵火案的调查,把全部警力投入到“钢珠枪劫案”上去,因为钢珠枪劫案影响太大了,这时破案的任务已被上升到了政治高度。花费这么大警力监控刘涌,韩广生也是顶着很大压力的。
在听取了监控人员的汇报后,韩广生决定传唤张金,给刘涌加大压力。当天下午刚刚上班,张金便被八处的三轮摩托给接到了**局。张金的父亲曾是铁西区**局长,可以说她是在**局里长大的,但是以被传唤人的身份进**局张金还是生平第一次,何况他知道刘涌的所作所为,心里紧张的不得了。等进了韩广生办公室,张金的腿都开始微微打颤了。
韩广生注意到了张金的紧张,他也没有趁机恐吓,反而给张金搬了把椅子,又倒了杯热茶,这才说道:“小张啊,不用害怕,就是找你来问几个问题,了解点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