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小**扯到这儿,在旁边一直听着的韩广生蓦然一惊,敏锐的捕捉到了破案线索:三四十条裤衩,颜色各异,款式不一……难道……这个检察院领导会不会是“丨内丨裤大盗”?按照常理来说这不可能,可是“丨内丨裤大盗”这个案子本身就不是能以常理来推断的,在调查结论出来之前,一切皆有可能。
当下韩广生会也不开了,暂时先把志铮的案子搁在一边,他带上刚才聊天的这两个小**,直扑了铁西检察院那个领导的家里。结果是戏剧性的,这个检察院领导就是这几个月来令沈阳年轻女性心惊胆颤、让**系统头疼万分的“丨内丨裤大盗”。有意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丨内丨裤大盗”就这样被韩广生抓获了。因为“丨内丨裤大盗”是政法系统的自己人,所以没有被追究刑事责任,最后仅仅是行政撤职了事。至于这位检察院的领导,为什么要去抢劫、偷盗那么多女性丨内丨裤,至今仍是一个谜。
转过天来,到了6月3号,针对志铮的抓捕行动仍然在继续。同时“4.13”专案组得到了志铮一个亲戚提供的重要线索,说是志铮可能藏在于洪区的工人新村养伤,但不清楚具体地点。据此,韩广生立即调整了行动方案,一方面加派人手在火车站和汽车站严密巡查,继续防止志铮外逃。另一方面,他下令收缩战线,把能够动用的全部警力都投入到了工人新村,对那里的一千多座居民楼进行挨家挨户的走访调查,同时还派出荷枪实弹的警员封锁了进出工人新村的几条道路。
当时志铮确实就藏在工人新村某工厂宿舍内,两天过去了,他的伤并没得到有效的治疗,只是简单包扎了一下,口服了一点抗生素。志铮已经知道**局正在全力抓他,他自己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一但落入包围,立即开枪自杀。依照韩广生的严密部署,以沈阳市**局的破案决心来说,志铮已是瓮中之鳖,插翅难逃了。
晚上十一点多,对工人新村的排查工作才刚刚进行了一半,还有几百座楼没有走访。这时韩广生召开了一个现场会议,又做出一个决定,彻夜奋战,不惜一切代价,务必要抓到志铮。那个年代的**也确实能吃苦,参战的**们不顾天气炎热、饥渴劳累,毫无怨言的继续奋战,势要将志铮捉拿归案。
到了6月4日凌晨一点钟,韩广生亲自带队的排查小组来到了沈阳拖拉机厂的12号宿舍楼。这是一座四层的单元式宿舍楼,志铮就藏在四单元的401室。韩广生先派出四名**守住四个单元的出口,然后亲自带人从一单元101室开始排查。
躲在四单元401室的志铮,已经知道**到了。但他并未绝望,他从未放弃过对生的渴望,对未来的期待,可是他仍然做好了自杀的准备。在志铮看来,士可杀,不可辱,阶下囚的生活,他是一天也不能忍受的。
由此可见,世界上确实有一些东西,是比生命本身更值得人去珍视的,即使是对于志铮这样的凶残之辈也不例外。所以,对志铮来说,自杀未必不是一种理性的选择。
此刻志铮的枪已经打开保险,子丨弹丨也推入了枪膛。志铮已经想好了,**一敲门,他就隔着门开枪,弹夹中有八发子丨弹丨,其中六发是给**准备的,最后两颗则是志铮留给自己的。之所以给自己留下两颗子丨弹丨,是因为志铮担心碰到臭子,他已经意识到自己手上的五四手枪并不怎么可靠。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志铮坐在屋子里正对着门的一张椅子上,静静的抽着烟,等待着最后决战时刻的到来。
就在志铮即将落入法网之际,我们所有人命运的“主宰”,做出了这样一个决定:它安排远在千里之外,北@@#京天¥%安@@门广场上一名解放军战士扣动了手中AK47的扳机,这杆枪里所射出的子丨弹丨,划破了北京初夏之夜的宁静,响彻了神州大地,同时也改变了志铮行将覆灭的命运。
韩广生刚刚开始对志铮藏身的这栋楼进行逐户摸排,突然外面的马路上响起了马达的轰鸣声,很快一辆摩托车停在了大院门口,接着一个声音高喊道:“韩广生!老韩!你在这儿不?”
韩广生飞快的跑到大院门口,压低了声音怒吼道:“是谁?小声点,你不知道我们正在抓人啊?”
来的人是当时沈阳市**局办公室主任张保华,此人素来与韩广生不睦,多次因为工作中的琐事与韩广生吵架,他们俩是沈阳市**局一对著名的冤家。这时他听韩广生口气不善,便又故意提高了声音说道:“韩广生,市丨党丨委、局丨党丨委联合下的命令,让你立即带上全部人马赶回局里,另有重要任务。十万火急。”
韩广生一听就急了,他知道也许用不了两个小时,志铮就会被他找出来,这时候收队,将前功尽弃,真的太可惜了。他对张保华吼道:“不行。这时候不能撤!”
张保华盯着韩广生看了有三秒钟,突然拔出腰里的手枪指着韩广生厉声说道:“姓韩的,市委刚刚接到中央发来的加急电报,这是政治任务。你敢抗命我现在就毙了你,马上接替你的职务,然后带上队伍回局里。保证只会有功劳,不会有责任。你信不信?”
尽管韩广生号称“铁驴”,尽管此时他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政治任务”这四个字的份量他还是明白的。韩广生黑着脸,在心里无可奈何一声长叹,只得把属下们召集起来,下达了收队的命令。
就这样,韩广生在最后一刻带人撤了。而志铮也有惊无险,转危为安。
1989年6月。时隔十多年后,“政治学习”再次成为了国人生活的重心。就连混黑道的流氓也不能幸免,那时许多被政府打击处理过、没有单位管的所谓“社会人”,经常被***或居委会集中到一起,进行政治思想教育。正是这些被党教育过的流氓,成为了九十年代中国黑社会崛起的中坚力量。
在那年,一种压抑沉闷的氛围笼罩着中国,始终挥之不去。
许多事情也在这一年改变,公务员工资涨了,国家领导人换了,人民币贬值了。继1961年后,中国又一次出现了粮食恐慌,许多人在家里储存了数十甚至上百袋的大米和面粉。举国上下处在一片混乱与惶惑中。
经商下海潮也是这一年开始的,因为人们终于发现,口号不能赶走饥饿,实现**的崇高理想不能驱散对丰富物质生活的渴望,而奉献精神也不能治愈身体的病痛。只有金钱才是实实在在的,它谁都不会背叛,只要你拥有它,它就能在你最困难的时候给你帮助。闯深圳、闯海南,是那时最时髦的说法,大批的人憧憬能在这两片新兴的土地上创造奇迹,实现梦想。
因为希望的破灭,人们抛弃了所有曾经的信仰,人们不再期待未来,人们开始只相信现实。
时代在变,社会在变,人心也在变。
仍然是在这一年,港台资产阶级的文化垃圾开始大规模冲击内地。小虎队、罗大佑、耐克鞋、健美裤,琼瑶小说、成龙电影、四大天王。这些“垃圾”风靡大街小巷,填补着中国人空虚已久、失落已久的精神世界。
这是大势所趋,这是历史潮流,这一切,终究不是一纸文件或几次思想学习所能阻挡。人们僵化多年的固有的价值观念在港台文化垃圾的滋养下,终于生发出新的枝叶。许多人几乎是在一夜间幡然悔悟,回头看看自己过去的十年,恍如梦醒。
等到一切复归于平静,社会秩序重新走上正常轨道,已经是1990年夏天的事情。刘涌便是在这个夏天重返沈阳的,他充满血腥的创业生涯也就此开始,并将在数年之后,成为沈阳的无冕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