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妹恨恨地说：“叫他不要赌气，叫他不要乱喝，看喝成什么样子——孙主任，叶经理，你们回去接着吃饭，我留下守着他吧。”

孙三喜和叶逢春对视一眼，起身出了房间。

钱二麻看来一点不生吴六顺的气，详细问了情况，交代叶逢春一定照顾好吴秘书。

大家推杯换盏喝起来，这回把矛头对准叶逢春和陈小兰。叶逢春拿值班做挡箭牌，来者不拒，浅浅一舔。陈小兰就躲不过去了，左一杯右一杯只是喝。但这人好像对酒精没反应，怎么喝还是眼神清澈口齿清楚。众人暗暗咋舌，加上看出点她和钱二麻的意思来，也就不敢再去灌她。

送钱二麻一行上了考斯特，孙三喜回到自己房间，取出笔记本，把应办和已办事项一条条列出来。想起中午两桌人吃饭鱼翅就不够，他有点担心，准备去找黑妹谈谈。忽然想起黑妹和吴六顺不尴不尬的样子，又把穿上的皮鞋抖下来，坐下拨打黑妹的手机。

黑妹很快过来，眼睛有点红。孙三喜装没看见，说：“会后聚餐，估计有五六十人，定了要上鱼翅，存货够吗？”

黑妹打了个电话，说：“存货不够，要马上采购，否则来不及发制。按七十位的量准备吧，留点富裕。按规矩，这些东西要餐饮部和采供部一起办，我这就去采供部找人，审批手续就免了吧？”

孙三喜略一思忖，说：“免了，火烧眉毛顾眼前，回头我再一总跟金总补。”

黑妹正要出门，忽然回身，不好意思地说：“孙主任，我一出去，吴秘书他……”

孙三喜偷笑一下，说：“吴秘书交给我，你还不放心？我请叶经理派人照看，亏待不了他。”

黑妹脸一红，健美的腰腿扭出漂亮的弧线，跳舞一样闪出门去。

给叶逢春打过电话，孙三喜陷进沙发里，纳闷地想：“狼走千里吃肉，狗走千里吃屎，钱二麻今天怎么变得宽宏大量了呢？小吴那样骂他，都没见他动肝火，奇怪啊。”

身在办公室主任这个特殊位置，孙三喜整天跟三教九流各色人物打交道，消息来源之广可以说无人可及。钱二麻来了半年，乌七八糟的传闻听得孙三喜耳朵都要起茧了，这决不是一个可以随便得罪的人！

孙三喜知道，吴六顺跟自己竞聘办公室主任失败，到现在心里还存着疙瘩，有些话不好跟他直说，他想：“找机会跟黑妹聊聊吧，提醒她两句，让吴六顺小心点。”

昨晚一夜没睡，中午又喝了不少酒，孙三喜歪在沙发上，不知不觉打起了呼噜。

【第二回 祸从口出】-9

老牛停好车，满头热汗上楼，经过钱二麻办公室时，没事找事地探身进去说：“钱副书记，奔驰你下午要是不用，给我开出去洗洗，保养一下。”

钱二麻掏出车钥匙，对着会客椅晃着，说：“进来坐坐吧。”

老牛正巴不得这句话，三两步抢进来坐下，生怕钱二麻变卦似的。他从兜里掏出吃饭时得来的中华，恭恭敬敬给钱二麻敬烟点火。

钱二麻的马脸上挤出一丝笑纹，说：“老牛，你今天得罪吴秘书了，不怕他在周总那里给你穿小鞋？”

老牛使劲眨巴着小眼睛，说：“怕？怕就不敢惹他了！其实我跟他没什么过节，就是看不惯他对你那副态度。说句不该说的话，粤地公司领导里边，算上周总，有谁像你这么有水平有能力？木秀于林，什么什么，话我说不全，意思我知道，他吴六顺就是这个意思，谁知道受了谁的指使！”

明知道是恭维，钱二麻还是听得连连点头，恨不得拿手拍桌子叫好。他起身亲自给老牛倒了杯白水，然后在大班台前的空地上来回踱着步子，说：“中午你们老说干部竞聘啥的，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牛腮帮子上的横肉颤了几颤，说：“老实人吃亏呀，钱副书记！办公室这几个科级干部里面，我是资格最老的，论能力，把这十几个人一摊子事交给我，照样玩得转。去年老办公室主任退休，按说怎么轮也该轮到我了，你前边那位副书记非要搞什么干部竞聘上岗，又是笔试又是演讲的。你知道我们年级大的文化程度低，我总公司技校毕业的，能跟他们比这个？麻子不叫麻子，这不是坑人吗？”

老牛似乎忘了，论原始学历，孙三喜才是高中毕业，最多跟他旗鼓相当。

钱二麻停下步子，拍拍老牛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老牛，你的能力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打起精神来，以后要多发挥你的正面作用，该挺身而出时就要挺身而出！还有，要注意团结群众教育群众发动群众，毛主席说过，群众是真正的英雄，离开群众，什么事也办不成。”

老牛激动得站起来，小眼睛瞪得溜圆，说：“我懂了，看我的吧！”

【第二回 祸从口出】-10

别人加班，手头都有具体任务。李四妹昨天刚报到，能插上什么手？纯粹是过来陪绑。

无所事事时，时间显得那么难熬。同事们忙过一阵，聚在一处交头接耳，隐约听见是说中午吃饭如何如何。

李四妹心里咯噔咯噔的，难道自己中午和周五魁吃饭……还没吃成，下午就传开了？

她决定给冯九英打电话咨询。冯九英是她读财会中专时的同学，多年来唯一的朋友，同时还是钱副书记的太太，李四妹能调进公司机关，就是为了给她腾位置。

走廊西头是个小小的露台，正是西晒最厉害的时候，李四妹躲在芭蕉树稀疏的阴凉下，掏出手机拨号。

电话通了很久才有人接：“喂，四妹，我在天河城血拼呢，收获不小！怎么样，周末加班的滋味不错吧？”

李四妹说：“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把我挤到这里，我也用不着加班。”

话一出口，李四妹忽然想到：“要不是九英把我挤到这里，我也没机会认识他。这么说，我还要感谢九英啦。”

冯九英说：“咱俩谁跟谁啊？男朋友都换了，还在乎这个位置？”

李四妹心里一寒。阿成去了三年了，九英已经开始拿他开玩笑，可她心里还冻得冰窟似的，摸不得碰不得。

冯九英顿了一下，说：“好了，我不该提这个，可是人死如灯灭，你难道要守一辈子活寡不成？”

李四妹说：“九英，我心里好乱，今天晚上，我要和一个男人……”

冯九英的声音兴奋起来：“干吗？约会啊？”

李四妹嗔道：“别闹了，跟你商量正经事呢！晚上有人约我吃饭，知道是谁吗？”

冯九英哈哈笑起来，说：“总不会是钱二麻吧？他动你的心思可不是一天两天了。”

李四妹也笑起来，说：“要是他约吃饭，打死我也不敢去的，钱副书记看人那眼光，实在有点……”

冯九英说：“他那点出息，我还不知道？见了美女走不动路。不过有我在，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乱来……嗨，扯他干什么，快说，你到底跟谁吃饭？”

李四妹期期艾艾地说：“他呀，就是……咱们公司的……老总，周总。”

“真的？……”冯九英似乎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真是不叫的鸡子会啄米，才过去一天就把他拿下了？”

李四妹急了：“九英，我们真是一般关系，早上刚刚认识……算了，有机会再跟你详细讲。”

冯九英说：“行，我信了，你们是一般关系。这个周总，人帅吗？”

李四妹放低了声音，说：“我就是想问你这个，这人年纪挺大的，也不算帅，可是……我好像挺喜欢跟他在一起，其实……是我先约的他吃饭。你说，我这是怎么了？”

冯九英幽幽地说：“你还能是怎么了，想男人了呗。”

李四妹急了，说：“九英你胡说什么呀！我就是心里有点乱，再这样，我不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