憋了一会，老牛紫涨着脸说：“吴六顺，别把自己说得那么纯洁，我看想弄掉孙主任的是你！你不就是因为去年和孙主任竞聘失败，到现在还不服气吗？真是贼喊捉贼！”

吴六顺轻蔑地一笑，说：“我和孙主任竞争，是公开上台竞聘，光明正大，合理合法！有些人不敢参加竞聘，背后下绊子撒钉子，净使些见不得人的招数，跟这些人相比，我吴六顺够纯洁了。”

【第二回 祸从口出】-5

新荔枝湾的午饭吃得相当愉快，虽然六个人只喝了一瓶茅台，但周五魁确信自己给两位领导留下了不错的印象。方副主任询问了粤地公司新机场工程的实施情况，袁处长则对粤地公司和几个房地产巨头的合作颇感兴趣。周五魁半真半假作了汇报，这一行水深，就是对内部人员，能不说的还是少说。

回到公司，还不到平时上班时间。财务部办公室的门半掩着，周五魁探头往里瞟了一眼，见只有李四妹一人在埋头干着什么。他心里一阵愧疚，这样突然不辞而别，太不厚道了。

周五魁在门上敲了两下，说：“小李，你能过来一下吗？我……有话跟你说。”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周五魁办公室，坐定，李四妹低着头，脸色苍白。

周五魁咧咧嘴，费力地说：“小李，中午的事实在抱歉，刚进酒楼，突然接到电话，有件非常紧急的事，必须马上到赶过去，又没有你的电话……”

周五魁话没说完，李四妹脸上已经回过血色，轻轻笑了一下，说：“我还以为你……没关系周总，只要你肯赏光，这顿饭我早晚要请的。”

周五魁悬着的心放回肚里，就坡下驴地说：“那就晚上怎么样？为了表示歉意，我来请。”

李四妹犹豫了一下，说：“好吧。”

李四妹走后，周五魁暗暗数落自己：“周五魁呀周五魁，你明明身上穷得叮当响，怎么还敢吹牛要请客？现金没有，银行卡在易兰珠手里，你拿什么请？”

打吴秘书办公室电话，没人接，打手机，还是没人接。周五魁有点气恼，这个吴六顺越来越不像话了，喝酒赌博，迟到早退，别人都在加班，他作为工作报告执笔人，倒跑得无影无踪了！

再打郑七巧电话，人一溜烟就过来了。

周五魁说：“从财务借两千块钱给我，有急用。”

郑七巧二话不说出去了，几分钟以后，捏着一个信封回来，毕恭毕敬交给周五魁。

周五魁看也没看，随手塞进包里，摆摆手示意郑七巧出去。想到晚上要跟李四妹单独吃饭，心里止不住有些激动。

【第二回 祸从口出】-6

在这种场合公开和钱二麻站在一个阵营，老牛是第一个。

钱二麻心里激动不已：“这说明什么？说明我老钱在粤地公司有自己的班底了！”

因为这种激动，他主动原谅了吴六顺的挑衅。没有吴六顺的挑衅，就没有老牛的效忠嘛。

他主动出来做和事老：“好了好了，大家高高兴兴喝酒，不提这些扫兴的事了。”

吴六顺又顶了他一个踉跄：“好，喝酒，先把你那杯喝了！”

绕了一圈，又回到起点，还是这杯酒的问题。

钱二麻开始有点生气，说：“你替老赵喝，老牛替我喝，公平合理，总之这杯我是不喝了！”

吴六顺抓过酒瓶，把自己喝空的杯子倒满，向钱二麻照了照，说：“敬你。”一仰脖子，又是一饮而尽。

赵大宝吞儿地一笑，瞥了眼叶逢春细白的脸，赶紧收回目光。

钱二麻脸绷得老长，气哼哼道：“小吴，你今天是吃错药了？左一杯右一杯非要跟我喝。”

吴六顺嘴角往下淌着酒，脸色又黑又绿，眼睛却是通红，说：“反正我喝了，谁要不喝就是这个。”说着用手比了个王八的样子。

钱二麻气得直哆嗦，陈小兰在桌子下边抓住他的手，柔声说：“别生气，钱副书记，他喝多了，跟一个醉鬼计较什么？”

吴六顺真醉了，站都站不稳，双手撑在桌子上，不小心两只手都按在凉菜碟里，左手和盐焗凤爪竞艳，右手与白云猪手争辉。

他伸长脖子，使劲向前看着，说：“谁说我是醉鬼？谁……呸！一个王八，一个婊子，你们合起手来欺负我，告诉你们，我不怕！”

黑妹从后面抱住吴六顺肩膀，低声喊着：“六顺，别这样，我求求你，别这样了，坐下好吗？”

吴六顺狠狠一甩，把黑妹甩得跌坐在椅子上，叫道：“不要你管，你谁啊？滚远点！”

黑妹低头啜泣。众人一片声地劝吴六顺。

服务员端来大碗翅，挨个上着。

钱二麻吩咐服务员，给每人上一包软中华，然后说：“孙主任，吴秘书喝醉了，麻烦你开个房间，送他过去休息。”

孙三喜和黑妹一左一右，架起吴六顺就走，叶逢春跟在后面，用对讲机呼叫总台，安排给吴六顺开房间。

到了包房门口，吴六顺突然挣扎着回头大喊：“姓钱的，你老婆跟人睡觉，你就是个活王八！”

赵大宝也觉得吴六顺太过分了，半埋怨半解劝地说：“老钱，都是你，非要灌我酒，惹得小吴胡说八道——他真是喝醉了，满嘴喷粪，别跟他一般见识！”

钱二麻脸色一寒，迅即恢复正常，笑着说：“哪能呢？大家别愣着了，来，吃鱼翅！”

【第二回 祸从口出】-7

李四妹回到办公室，心乒乒乱跳，似乎周五魁的目光穿墙追了过来，还牢牢黏在她身上。

她知道那种目光是什么含义。以前遇到那种目光，她觉得是一种骚扰，甚至会感到害怕。今天情形似乎有了些变化，她努力体味着自己的心情，却品不出个究竟。

办公室的门被“梆梆”敲响。李四妹一惊，抬头掠一眼墙上的挂钟，心想：“他……怎么又来了？万一同事们回来，看见了多不好。”

门开了，个子矮小、穿得灰扑扑的郑七巧幽灵一般闪进来。

李四妹松了口气，又似乎有点失望，站起来点点头。

郑七巧努力咧嘴笑着，脸上显出的却不像笑容，而是让李四妹毛骨悚然的怪异表情。他就这样笑着说：“嗯……小李，刚来就加班，实在对 不住你呀。”

李四妹惶恐地点头，记得昨天来报到时，郑七巧可没有这么和蔼。他非常严肃地坐在大班椅上，看起来比坐在龙椅上的皇帝还威风，他甚至没让李四妹坐下，就用严厉的口吻开始宣讲财务部的种种制度，似乎李四妹不是来当会计，而是来接受监督改造的。

郑七巧见李四妹不说话，格格笑起来，以加重表示和蔼，却吓得李四妹一哆嗦。

郑七巧说：“小李，关于你的具体分工，我想跟你商量一下，嗯——”

李四妹见他沉吟，料是有什么苦差事要给自己，大义凛然地说：“经理，有什么工作您就安排吧。”

郑七巧说：“我想请你负责工程施工核算，你的业务很棒，这个全公司都知道！另外还想请你负责部门的文书办理，多接触一下公司领导，还有其他部门的同志，对你有好处的。你看……？”

李四妹是注册会计师，分什么活给她都不是问题，奇怪的是郑七巧的态度，如此迅疾的变脸，实在使她难以理解。

她不便说“好”去批准郑七巧，更不能说“不好”加以拒绝，只能点了点头，表示服从安排。

【第二回 祸从口出】-8

半路上吴六顺就迷糊过去，几乎是被孙三喜和黑妹抬进房间。

黑妹俯身审量吴六顺，担心地说：“孙主任，你看他这脸色，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孙三喜笃定地说：“放心，他这是疲劳过度，又喝了急酒，睡一觉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