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陈说：是啊，她都好久没拿了，今天给我电话死活要我送浦西来，单车踩死我了。

陈文声音就变大了：你这杂种，今晚开始敢给丘霞送一个包子的话，我就要你的命。

老陈便不知所以了，鱼哥便接过去电话，给老陈咕噜了起来。

陈文一扭头冲我和悟空说：来，我们上平台说会话。

我们便上去了，站平台上。十一月份的上海，那风吹在身上，特别的冷。衣服上任意一个可以让风钻进去的地方，都能带走你身上的热气。我们三个站天台上，都点上烟，现实沉默。

陈文最先开口：要不我去把这姓陈的打出上海吧。

我说：随便你，你要去打，我们反正陪你去动手。

悟空说：可问题是在丘霞身上，没有老陈，可能还有什么老张，老刘。

陈文便又不吭声了。过了一会，陈文叹了口气，说今晚我和丘霞好好谈谈，也很久没和她好好说会话了，丘虹天天在旁边，不方便说一些东西。

我和悟空点头表示理解，其实对女人，沟通的力量是无限大的。

陈文继续说道：如果和丘霞谈不好，我过几天就带她回去，不出来了。

我们便没吭声了，陪陈文吸着烟。

那晚，丘虹和戴琳，盛佳睡在悟空房间，我和悟空睡在我们房间。

楼上陈文和丘霞开始了交心的沟通，我和悟空便也好好的聊了一会。最后我们决定，过了年，还是不和鱼哥他们住一起了，搬出去住。毕竟丘霞的例子摆在这里。我们就算坏，但也不能让女人一辈子完全毁在我们手上。

103

丘霞也是师范学校毕业的，也当过几天为人师表的小老师。

其实丘霞是个很强势的女人。她很泼辣，很自信。就算现在和大家在上海这样没天没地的胡过，她也总是给人感觉是很自强的一个女人。有自己的想法，对于生活有自己的诠释。但她又并不骄傲，和姐妹们关系也都很好。

那晚陈文和她的聊天还是起到了作用。陈文的意见是：如果你真这样不让人放心，那咱就回去算了，手里虽然只存下几万块钱（我们花钱很大）。可也够在家里胡花花，再看做点啥过日子，实在不行我陈文就回学校教书。（陈文是停薪留职出来的，丘霞却没正式的编制）

丘霞便沉默了很久，然后点了一支烟，对陈文说：回去现实吗？我们花钱花习惯了，过不回以前的生活的。

陈文说：那怎么办呢？

丘霞不吭声。陈文便有点激动起来，对丘霞吼上了：反正不在这过了，你能让我放心吗？

丘霞眼泪就下来了，抬起头看着陈文，说：陈文，你这些话都是你真心话吗？还是你们又欺骗我们女人的某种手段呢？一会儿被你感动着，一会儿又还是拿光我们身上的钱，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啊？

换陈文不敢吭声了，半晌，陈文说：我还不是为了我们以后生活的更好。

丘霞冷笑着：陈文，到底哪个是你啊？你自己觉得你这话不假吗？

陈文彻底不吭声了，大口大口的抽烟。

丘霞继续说到：陈文，这种日子我还是可以陪你过下去。你所说的那些未来，我等着看还有没有那种未来。

陈文说：够了，丘霞，不说了。咱回去。

丘霞冷冷的说：我不回去，我就要继续这样过下去。

沉默了很久后。陈文很小孩子般的细声细气的对丘霞说：那你答应我，别粘那东西了，行吗？

丘霞眼泪还是在继续，她伸手搂上陈文的脖子，说：嗯！陈文，我不粘那个了，你也绝不能粘，好吗？

陈文眼睛便也红了，说：好！我们都不粘。

丘霞说：陈文，你欠着我一个未来，你说的那未来，你一定要给我。

陈文说：嗯！

日子貌似又这样正常了下来。外面的风儿依然在上海的大街小巷上呼啸，我们每天下午闹哄哄的棋牌依然每日进行，每晚女人们照常上班，男人照常胡侃侃，出去瞎转转。很快的，我们把陈文家的这事就慢慢淡忘了。

人呢，本就需要活得没有心肝，没有肺。装一脑子稻草的人其实过得本就比一般人愉快。丘霞是个聪明的女人，所以她清楚自己在为自己营造什么样的未来。于是她恐惧，她害怕那种未来会真的如期到来。但她又依然是一个女人，一个深爱着身边每晚躺着的男人的女人，于是，在理性与感性对立时，她又依然感性。

其实文戈应该就是另一种聪明，或者说她的聪明体现在对生活的大度与豁达上。没有啥计较，没有啥放不下，造就了她率性的人生。

104

1999年12月15日。这天依然风和日丽，风依然呼呼的刮着，没有任何预兆有某个灵魂，要离开自己的躯壳。一个小人物消失在这个世界，如此微不足道也如此平静。

那晚，女人们照常去上班，在一楼对她们的男人们说了句：走了！然后出门叫车。丘霞、丘虹、文戈、盛佳四个，去了浦西的那场子里，卫红、鱼嫂、戴琳、唐月、小不点，鬼嫂则依旧是那个“阿姨西打奴”的场子。

我们和平时一样，坐一楼看电视，聊天。因为天气冷，那些天晚上也都没怎么出门。

大概九点吧，鱼哥的电话响了，鱼哥接通，是送粉的老陈打过来的。鱼哥说：有啥事啊？

老陈说：陈文在吗？

鱼哥便把电话递给了陈文。老陈在电话那边说了几句，陈文就忽的站了起来，眼睛鼓得蛤蟆一样。挂了电话，陈文对我们说：丘霞这没出息的，今天又给送粉的打电话要一个包子，老陈不在家，他媳妇不知道状况，给丘霞送了烟过去了。

我们都惊呆了，诧异丘霞怎么这么出格，说得好好的，怎么又忍不住了。

陈文便给丘霞打电话，凶巴巴的说：你是不是想死啊？你现在就给我回来。

丘霞在电话那边声音又飘飘的了，对陈文说：我不回来，我回来你又想打我。

陈文说：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现在回不回来。

丘霞说：我不回来了，我回来你会打死我的。

陈文说：那你等着

陈文阴着脸，把棉衣披上，就往外面走。我和悟空忙跟了上去。

我们出去叫了个的士，三个人钻进去，的士往浦西开去。

路上陈文一直没吭声，我和悟空也没出声，都板着脸。我和悟空是害怕陈文发起火来，做出啥傻事来。

车开到半路上，我电话响了，接通是文戈。文戈在电话那边火急火燎的说：你是不是和陈文一起在过来的路上。

我说：在一起啊，还有悟空。

文戈说：那你们快点，丘霞上了顶楼，站在栏杆上。

陈文坐在我旁边，文戈那大嗓门的说话，陈文也听到了。陈文从我手上抢过电话：文戈，我是陈文，你别吓我，她跑那上面干嘛？

文戈说：不知道啊，丘虹和盛佳现在在劝她，我在楼梯间给你们打电话，丘霞现在应该吸了粉，碰头了（就是飘了的意思），说话都乱糟糟的，你们快点过来啊。

陈文声音发抖起来：文戈，你一定给我看好，我们马上就到了。

挂了电话，陈文掏出几张一百的给的士司机，说：师傅，尽量给我快点，闯红灯的全部算我的。

很快的，我们到了那家很有背景的夜总会。我们风风火火的进电梯按到顶楼，然后走楼梯跑上了楼顶。

楼顶只有丘霞丘虹以及文戈盛佳这四个我们楼里的女人在。那一会下起了雨，丘霞穿着上班的制服——一套开叉很高的枣红色旗袍，外面本来还有个枣红色的小外套，她也没穿，正站在水泥护栏上冲大家呵呵的笑，因为大烟的缘故吧，她身子明显的晃啊晃着。

另外三个姑娘脸都吓白了。丘虹对着丘霞大声喊着：姐，你快下来！你别吓我啊。边喊边哗哗的流着眼泪。

盛佳也跟着呜呜的哭，说：丘霞姐，你不要傻啊，你下来啊。

见我们上来了，文戈忙说：你们快想想办法，丘霞不让我们靠近，说谁靠近她就下去。

陈文上到天台，就直挺挺的往丘霞站的那走去。

丘霞看见陈文，便呵呵的笑，说：陈文，你再往前走一步试试。

陈文慌了，站那不敢动了，说：丘霞，下来，有啥咱回家说去。

丘霞还是在笑：我说了我不回去了，我再也不回去了。

陈文说：老婆，别吓我了，来，下来，我不打你，我们回家，我们回X城。

丘霞一听说回X城，便不笑了，身子还是那样晃啊晃，我们手心都捏着汗。丘霞对着陈文说：回X城吗？我还能回X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