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很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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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的各种地方戏,人物都很鲜明,白脸的,黑脸的,还有绿脸的,红脸的。反正每个脸谱,都是个鲜活的角色,在那小舞台里乱蹦,很是热闹。
而我们每天的生活,单调却又多元化。每天睁开眼睛,楼上的,楼下的,一个个也顶着各自的老脸活得非常的鲜明。帅的,丑的,秃顶的,兔唇的,龌龊的……但总没有能够高尚的,伟大的。当然,能用形容人品类的褒义词表扬的,也不是没有,比如黑球,就应该表扬为礼貌的。
黑球哥哥,每天瞅谁都特客气,尤其是在他的大表哥鱼哥身边,快乐得像一只小鸟一样。因为没啥人鸟他啊,但他自认为鱼哥和他不是外人——咱是亲戚啊,有血缘有国家证明的亲戚。于是,黑球像鱼哥的尾巴一样,跟着鱼哥后面。鱼哥上来串门,黑球也跟着上来递烟;鱼哥叫谁下去打牌,黑球也人模人样的坐旁边看牌,还是不是弄个很智慧的表情说上一句:这牌打得好!(愣是没懂玩三公——就每人发三张牌比大小的,怎么叫打得好。)
也不能怪黑球要做鱼哥的尾巴,实在是因为和他关系最亲近的,有国家证书认可的卫红这女人,白天基本属于昏睡型。而多年偷鸡摸狗,勤劳成性的黑球,是属于阳光男孩型——就是天一亮就起,天一黑就躲房里看黄片的那种阳光型——有太阳,或者说有阳光的时候,黑球就在小楼里转悠着。
话说回来,黑球自己是个贼,但并没有过被窝里摸针的习惯,我们小楼里还真没出现过谁家不见了什么东西的情况。毕竟有阳光男孩,看家护院,是个能手。
如果说黑球是阳光下的向日葵,那大川就是夜色中的小精灵,而且是越夜越美丽的那种。
每晚女人们出门了,大川就开始张罗是不是来几口?也因为有大川这本地人士,我们还真发现了黄酒的魅力。大川带领我们,走街串巷,去到了一个店里挂着蓑衣斗笠的小饭店,据说这里吃的就是鲁迅笔下的泛酸玩意。于是我们像一群诗人一样,要伙计烫上一点黄酒,来上一盘蚕豆,一盘小鱼,坐那聊聊风月,也确实逍遥。
可逍遥后回到家,女人们都回来后,我们的黄酒的后劲也就上来了,看谁都觉得:这孙子是个最好玩的人了的时候,大川却又来张罗了:下一楼搞点啤酒呗!
于是傻乎乎的又下楼,看着大川堆在一楼的那一箱箱啤酒。各自开瓶,拿杯,老鬼哥找谁要几个零钱,出去弄点下酒菜。又是大眼对小眼一通胡喝。到今时今日我琢磨着:我一辈子的兄弟感情之类的屁话,在那几个月都说得滚熟了,每天翻来覆去“你绝对是个兄弟”“咱这关系,到八十岁都是兄弟”之类的臭屁,放了又放。
好日子过了有个五六天吧,黑球就被人家给赶回来了(具体情节不详,反正黑球那天从后面跑回来后就没去过了)。也许是为了报答黑球的不再骚扰之恩,四川兄弟们介绍了个卖大烟的给黑球,黑球便像重拾了新的生命一般,又每天神神秘秘的和一个踩单车的中年猥琐男躲墙角叽歪上了。
于是,我们群体里又有了大烟,也为之后的那幕悲剧,拉开的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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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陈文又和鱼哥,黑球他们几个,有事没事的提回一大堆水果,躲卫红那房间里熏起了大烟。(吸那玩意和吃饭一样,吃饭不能干吃饭,要有菜下饭,而吸那玩意,也必须有菜,这菜就是水果。当然,混得不好的,就整个西红柿,甚至就一杯水罢了。而像我们楼里这几位,各种水果,没小气过,吃水果比他们抽那玩意的钱还要多)。我和悟空就觉得似乎有点不妥。毕竟楼里的有些人,我们不想管,也管不着。但陈文是我们自己市区的,也年龄都相仿。于是,我和悟空找了个晚上,找着陈文谈过一次。
那晚我们仨,顺着东方路就随意的走着,夜色下的东方路,确实很迷人。我不知道现在的东方路是不是还是那样像个睡美人一样,散发着独特的繁华而不喧哗的魅力,但在那时候,每每行走在东方路,总很为那夜景感慨。
悟空就最先把话题说到大烟上,兔唇叼着纸烟,很严肃的对陈文说:陈文,你现在吸大烟上瘾了吧。
陈文说:也没啊,有就抽,没有好像也没啥!
悟空又说:你就不能不抽吗?不是啥好东西。
我插一句:就是啊,多少人死在这个上面,不差你陈文一个。
陈文便笑了,说:没事的,我这只是抽抽花烟,你们没看鱼哥和卫红,离开海南这一年多,买不到就啥事都没有,没上瘾的。
我说:你能和他们比吗?他们家表兄妹仨就三个怪物,一个比一个变态。
陈文说:反正没事的,你俩不用操心的。
悟空便有点来火了:陈文,我和乳猪把你当兄弟才和你说这些呢,别人我们懒得理,但你现在还来得及,别真的傻乎乎的把自己给害了。
陈文见悟空越说越严肃了,便低着头不说话了,旁边正好有个街心公园(就一个小坪,上面有几个大爷大妈早上锻炼的小运动器材的草坪罢了)。陈文径直走了进去,找了个长椅子坐下。
我和悟空便也坐下,看着我们想要好好教育的陈文。陈文狠狠的吸了几口手里的烟,站起来,对着我们,很认真的说上了:悟空,乳猪,你们好意我心领了,但我想问你们一句——你们过得快乐吗?
我和悟空一下给愣住了。
陈文继续说了:我不知道你们快不快乐?不知道楼上楼下的所有人快不快乐?但我不快乐,我每天晚上睡不着,我快25了,可我有自己的工作吗?我有自己的事业吗?悟空,乳猪,我们自己赚到过钱吗?确实,我们不缺钱花,但这钱怎么来的呢?兄弟啊!我心里苦啊,我憋屈啊,我半夜看着身边躺着的丘霞,我想哭啊!我们是男人吗?
换我和悟空低着头抽烟,不说话了。
陈文又说:骗女人,我们可以说要她们好好的赚点钱,以后钱赚够了,咱就回去不出来了,可实际上呢?我们天天窝在我们的狗窝里,外面的世界是个什么样,我们都不知道。就算我们真有了几块钱,回老家,我们又能做啥啊?我们废了……
我打断了他,我呼的站了起来,冲陈文低声吼了一句:够了,别说了!
悟空也站了起来,不过他站得比较沉重,比较苍老。悟空对陈文说:陈文,很多话都放心里放着吧,都一样。做兄弟的只希望你答应我们一点------少抽那玩意,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