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陈瑾望着镜子里经年不变的小馒头发愣。
小馒头，恐怕是陈瑾这辈子最大的遗憾，甚至可以说，是心理阴影。
她曾经想过，这辈子如果没有遇到张阳，这样的心理阴影还会不会产生。张阳是她唯一的男人，她无法知道，别的男人对女人的这一性征，是否也抱有同样痴迷的渴望。
为了改善这小馒头的状况，陈瑾真可以说是煞费苦心。物理疗法刚一问世，陈瑾就成为了第一批充当小白鼠的试验田。一家丰胸机构的电视广告铺天盖地，宣传的信誓旦旦，承诺签订合同，并保证无效退款，那家机构瘦得好像木乃伊一样的院长握着陈瑾的手，满脸诚恳地说：“你放心，我在美国，欧洲行医几十年，我在这行业是大名鼎鼎的专家，我帮助几十万女人解决困扰，让她们从小A成功跃身到大D的行列，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胸部不够美好的女人算不上是真正的女人，有了完美的胸部，才能永远的留住男人的眼睛，男人的心和男人的身。”这最后一句话，让犹犹豫豫的陈瑾眨眼间下定决心，壮烈地掏出在包里握得发烫的钞票，蘸着口水，仔仔细细数了几遍，一次性的支付了三个疗程的全部费用。
每周两次，两个大罩子覆盖在胸部，插上电，一阵阵电流就在这部位迅速蔓延，陈瑾透过罩子上方不断震动的电线，看到了在渣滓洞里受刑的革命烈士。
三个疗程过去，不见任何起色。一个疗程八千块的高昂费用，让陈瑾欲哭无泪。
陈瑾找该机构理论，对方顷刻变了脸色，之前的轻声细语巧笑细致周到一并消失不见，翻脸的速度超越博尔特的百米刘翔的跨栏。小护士拍着桌子大叫：“搞没搞错？谁告诉你会有百分之百的效果？这世上哪有一种药物会对所有的患者有效？能有大部分就算不错了，更何况，你的基础那么差，怎么会马上就有效果？”小护士鄙夷的看着陈瑾的平原。
陈瑾的自尊心受到了莫大的伤害，被男人轻蔑，居然还会被女人鄙视，这是什么世道？陈瑾怒气冲冲奔向院长的办公室，大门紧锁。陈瑾用拳头敲，用脚踹，门都纹丝不动。刚才的那位护士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陈瑾身后，冷冷地说：“我们院长回美国做学术交流，半年后才会回来。”
陈瑾狠狠地瞪了护士一眼，掉头走掉。
回到家，陈瑾越想越气，气得吃不下也睡不着，嘴里长满了水泡，腮帮子异军突起，看上去像嘴里卡了个核桃。陈瑾痛定思痛，突然间想起还有份合同，急急忙忙找出来，仔细审视了一下条款，发现对方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所有的条款强调的都是机构的权利，以及求医方的义务，反方向则毫无涉及。作为法律专业人士的陈瑾，在对方牙尖嘴厉的忽悠声中，居然忘记了看一眼合同，只是怀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飘飘然的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陈瑾叫苦不迭，捉了一辈子鹰，现在却被鹰啄瞎了眼。
她又去那家机构理论过几次，每次都是同样的护士给她同样的说辞，院长则再也没有出现过。半年后陈瑾又一次造访，发现那家机构已经人去楼空，走廊的墙上，各种证书和照片依然悬挂，正中间的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照片，是那位院长和某位名人的合影。负责人和名人都笑得胸怀坦荡。
这次无功而返的治疗给陈瑾增添了很多麻烦。她没有通知张阳，擅自挪用了公婆几个月的粮饷，对张阳的官方解释是买了国库券，暂时无法取出。张阳大发雷霆，认为陈瑾对长期资助其父母有了很大的不满，想找借口中断资助。
陈瑾百口莫辩，她原以为，这次治疗会多少有点作用，即使达不到大D，小B她也能接受，到时候她就可以得意地站在张阳面前，欣赏他惊喜的表情。那时候，再解释这笔钱的去向，相信张阳可以理解。
谁料到，竹篮打水一场空，A-依然是那个A-。陈瑾不敢告诉张阳实情，只能低眉顺眼聆听张阳的指责。
那次的失败，不仅没有熄灭陈瑾求大的熊熊烈火，反而正式开启了她百折不挠的丰胸之旅。
她曾幻想某天醒来，金桔突然变成了柚子。这样的美梦不是没做过，她走在松软金黄的沙滩，用料极其节省的泳衣，遮不住她傲人的身材，那两坨浑圆争先恐后涌出，展示出这里风光独好。沙滩上云集的各色男女，不论肤色，不论年龄，都庄严肃穆带着垂涎或是嫉妒的目光齐刷刷的直视她。跟在身后的张阳，脸上充斥着骄傲，伸手搭上她的肩，宣告着此处圣地排他、独立、完整的主权。他们漫步海滩，周围的人群在两侧排成长队，就像是迎接美国总统的仪仗队。
陈瑾在梦中咯咯咯的笑出了声，直到把自己笑醒，睁眼看到身边睡得像死猪一样毫无知觉的张阳。既没有沙滩，也没有人群。伸手一摸，小馒头还是那个小馒头，并没有丝毫变化。陈瑾就像是刚参加完舞会的灰姑娘，充满了从华丽转为灰暗的失落。她立刻栽倒在枕头上，妄图续接刚才的美梦，重温梦中的辉煌，却翻来覆去再也睡不着。黄梁一梦果真短暂，只能给人分秒的慰藉。
陈瑾尝试过数不清的丰乳霜，每晚都细心的把那些不知道是否有效的东西往身上涂抹，再轻轻按摩，最后的结果一样令她失望；听说木瓜牛奶丰胸效果显著，她连续吃了两年，直到看见这两物就胃液泛滥，有呕吐的冲动；据说黄豆炖猪蹄可以补充胶原蛋白，她就常常炖了吃，直到张阳说再吃这个他就宣布绝食，而她自己也是闻见那味道就恨不得去死；一个朋友悄悄告诉她精油可以丰胸，用完几瓶以后，她发现内分泌发生了紊乱，月经即将更名为年经；陈瑾还吃过一些各种名目的药物，馒头没增大，却摸出一些小小的颗粒，到医院一检查，医生说激素过量，得了乳腺增生，问她吃过什么东西没有，她老实的交代了用药史，并奉上了药品说明，医生看过，语重心长的告诉她，姑娘，胸再小，它也叫胸，如果有了乳腺疾病，很有可能会彻底失去这个让你不满的部位，你要想清楚……
抱着残存的最后一点希望，陈瑾尝试了据说没有任何副作用的穴位按摩。一位女按摩师让她平躺，使出吃奶的力气在她身上用力按压，陈瑾疼的发出凄厉的嚎叫。按摩师一边使劲，一边声音平和地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丰胸也是一样，不经历风雨，哪能见彩虹，像你这种先天发育不怎么样的，当然后天就要吃点苦头去培育。”
按摩师拽着她的蓓蕾往起来拉，陈瑾僵尸一样坐了起来。按摩师很不悦：“你坐起来干什么？我是拉它，又不是拉你。”
陈瑾疼的眼泪都掉了下来：“它是我身体的一部分，怎么可能分头行动呢？”
每次按摩都要历经一个多小时，陈瑾在巨大的疼痛中默念着“快点长大，快点长大”，为了丰胸付出再大的痛苦，她都可以忍受。她渴盼着。
几个月过去，陈瑾胸前满是伤痕，青一块紫一块，好像被谁施行了家暴。陈瑾每周都会在镜子面前仔细端详，看看小苗有没有茁壮成长的迹象。
然而，依然是失望。反倒是陈瑾上身的经络好像出了问题，两只胳膊怎么都举不起来，浑身僵硬，走路都不能有一点扭动。平胸至少比当残疾人强，穴位按摩就此画上了句号。
从此，陈瑾不得已打消了丰胸的念头。
她的胸部还是迎来了一次欣欣向荣的发展期，那是她怀孕的时候，陈瑾兴奋得发现这是怀孕带给她的最大收获。虽然恶心的要死要活，吃什么吐什么，头晕眼花，可是馒头终于加进了发酵粉，陈瑾还是挺欢喜。
那段时间，张阳看陈瑾的眼光终于有了一些满意，史无前例的覆盖着馒头入眠。
好景不长，铮铮一落地，馒头迅速回归原位，还有了瘪沓的迹象。陈瑾像是从天堂被打回地域，从活得倍儿有劲头的蜈蚣精，一下子就被发配到紫云山千花洞看守门户。
她开始认命，哀叹自己的盐碱地实在种不出什么好庄稼，把全部的心思转移到儿子身上，不再关心张阳的喜好，或者说，是有意的回避张阳的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