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秋 收
早上，王耒正在洗脸，隔壁老倌的儿媳端着碗在院子里吃饭，边吃边说，说昨晚外面有鬼，一会儿走来走去，一会儿拉拉扯扯，一会儿叫一会儿骂，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王耒杨珍相视一笑。原来，王耒杨珍昨晚就在老倌家院子外的土坝下谈情说爱呢。还没吃早餐，王耒杨珍来到昨晚谈情说爱的地方，杨珍说：“我现在知道鬼原来是这样来的！”王耒笑了，说：“没有人哪有鬼呀！”
站在土坝上，王耒向四周看去：村外一望无际的稻田里，黄澄澄的稻谷粒粒饱满，沉甸甸的穗子压得稻秆抬不起头来。有早起的村民正快乐地收割呢！他们的汗水流进一粒粒谷子里。人们的欢欣声和打稻机的轰轰声结成了一支动听的乐曲。树林里，小鸟站在树枝上叽叽喳喳地叫着，好像在快乐地歌唱。小草脱下了那让人羡慕的绿油油的衣服，穿上了黄色衣服。树叶从绿色的慢慢地变成黄色的。山坡一侧是成片美丽的菊花，菊花的清香引来了一大群蜜蜂和蝴蝶，蜜蜂和蝴蝶在半空中飞舞。这些菊花形态各异：有的朝里面紧抱着，有的向外翻卷着……菊花五颜六色，有红的，有黄的，有白的，美极了！
秋天的鄱阳湖畔真美啊！王耒不禁赞叹！
早晨空气非常请新，王耒深深地吸一口气，觉得神清气爽。抬头一看，天是那么高那么蓝。天空上飘着各种各样的白云，有的像一匹马，有的像一只小兔子，有的像一只凶猛的狮子，还有的像一只温顺的小绵羊。
早饭后，王耒随着杨珍一家人来到到了田边，但见谷子一片金黄，一块连着一块，有的地方谷子的颜色深些，有些稍浅些，谷穗的芒刺密密匝匝的，象无数根锋利的针尖一样。一阵风吹来，谷穗上金光闪闪，芒针刺得人眼睛生痛，而谷穗下的水田一片湿泽，从田埂上挖开的沟渠上流淌到下丘田中去，水声密密细细地响。王耒心想又是一个丰收年。这时候，太阳已上三杆了，阳光从东方斜斜地照耀下来，穿透周边的树林和庄稼林，直射到远处的鄱阳湖，水面上直冒金光，四周的鸟清脆的叫声，在坡地起伏的山野里四散开来。
不久，从小路上就陆续走来了各家收谷子的人，有杨云娟一家人，有杨爱嫒一家人，有杨兰初一家人，有杨星红一家人，还有王耒不认识的人，三三两两，在自家田里开始割谷，有的打谷机也踩起来了，隆隆的响声在田野上空飘扬，丰收的氛围无处不在。
杨珍爸妈头上戴着系着绳线的草帽，是呀，虽已到仲秋，一到中午过后，阳光就炽烈起来，在谷田里收割，就要接受恶毒的太阳火辣辣的考验。杨珍的妈妈乐呵呵地说：“今年多了一个帮手，好做事，那我弄开始吧。”杨珍在旁边听见，脸上泛起一片红云。
大伙就手持镰刀，拉开距离下到谷地里，开始动起手来。别看眼前一片金黄的谷子，宽阔得让人有些眼花目乱，手足无措，但跟庄稼打了一辈子交道的村民们知道该如何下手。他们手持镰刀，一下子就捉住了谷子的一个衣角，割了起来，人弯着腰，右手持刀，左手熟练地划开一个小圆，将一小片谷子揽入怀中，镰刀就着谷穗离地半尺的高度一划，谷子就服服贴贴齐刷刷地倒下一片。谷子一垅一垅的放倒，一片片的谷穗就象被冲浪船冲开的浪花一样划开一道长长的波浪一样，向前延伸。王耒学着杨珍割谷的样子，努力得跟进，但始终排在最后。旁边田里割谷的是杨星红一家人，约割了一小时左右，杨星红的爸爸叫休息了，杨珍的爸爸也叫休息了。王耒从口袋里掏出红梅烟来，每人发了一根，大伙乐哈哈地接过，点燃了抽起来，几小股烟气飘来绕去，两家人谈论些外面的一些趣事，见闻，今年的节气好，风调雨顺，天照应，收成好，大家脸上都欢愉，旁边的谷穗一片如浪的金黄，荡起的无边的香风薰得人有些发昏。有的人家边割谷后面跟着打谷的人边拾边打，打谷声在田地里鼓声般咚咚咚地响，这边响，那边山谷传来回声，不单他们这里响，其他水田里打谷的声音同样响起，此起彼伏，对应着响，象办喜事的鼓点。其实收割秋天本身就是一件喜事嘛，这完全是属于金秋成熟而喜悦的声音。
王耒看着田野里火热得秋收景像，又好奇又觉得有趣，看着看着有点纳闷，咋别人家里是边割边打谷子而杨珍家里是全部割完要到下午打谷子呢，于是问杨珍，杨珍调皮地笑了，说：“真是个城里人，没做过事，你没看到我们的谷子很湿吗？下午硒干了才好打嘛！人家的谷子本来就挺干的，为什么不打？”王耒做个鬼脸，不好意思地说：“要向你学习，今天真长见识了！”杨珍不无得意地说：“那当然！我问你，粮食是从哪里来的，是从麻袋里来的还是从粮站来的，哈哈，哈哈……”杨珍没说完自个儿笑了，全家人都笑了，王耒很是恼怒，狠狠盯了一眼杨珍说：“就你能干，要不，我们比赛割谷，看谁割得多！”杨珍挑战般地说：“行，你赢了，有奖！”说完杨珍就开始割谷了，王耒也赶紧蹲下身来，迅速割谷，边割边说：“你输了让我亲一下吧。”杨珍没好气地说：“流氓！”杨珍妈妈听到咯咯笑了，说：“这个死妮的！”
一个上午，他们几个人就把坡脚下的近两亩的谷子收割完了，杨珍爸爸看快到中午十二点钟了，应该休息吃午饭了，就对大家说，休息吧，回家吃饭啰。于是，大伙收了工具，沿着荫影下的山坡路走回家。王耒看到还有几家人没收工，正紧张忙碌着：在打谷斗打谷子的人还有些跟不上速度，割谷的镰刀唰唰地响，打谷子的闷响声隆隆地传，割谷子的只知道弯着腰一直往前冲，打谷子的却要来回抱着一捆捆的谷子堆在谷头旁，打一会儿，又抬着谷头往前靠，要和割谷子的人们保持一定的距离，打好的谷穗，则一捆捆地立在田中，几捆的码在一堆，等着以后晒干了还要把它们堆在谷茬，并且将会成为孩子们和鸟鼠们玩耍的天堂。此刻，田野山坡上到处是一片秋收的繁忙景象，抬着望去，田里周围还有好几家都在打谷子，有的人家甚至已经收割好，田里只剩下短齐的谷茬和立着的伞柄一样的谷堆。后面山坡上的村庄沐浴在金黄的秋阳中，天空中仿佛倒映着稻谷波浪般的影子。但这样波浪般的谷子收割一点，就会少了一点，等波浪般的稻谷收完了，金黄的秋天也就收拾完了，就意味着一个秋天快要终结了。
下午接着干，阳光却更毒了，闪闪的镰刀被阳光照得发热，它们不知收拾了多少枚谷穗的灵魂，总之，是数不清的了，一把镰刀，一生中不知要对付多少庄稼、草料，甚至柴火，不知要被磨亮磨锋利多少次，最后才会寿终正寝，被主人遗弃，扔在某处隐密的墙角里，就象死人被埋葬在泥土里一样。下午的阳光直照着，阳光把人的身影缩成一团，谷穗的锋芒如刺，在温风中游来荡去，身陷谷子中的人或弯腰或抬头，时高时低地出没于谷海之中，空气中传播着一种汗味和着泥土味、稻草味混合的气味，地头树枝上布谷鸟在不知疲倦的叫，细细的谷芒故意往衣服内钻，弄得全身有一种发痒的感觉，草帽下一张张红黑的脸上挂着晶莹的汗水，身后的稻秆一片片倒下去，被扎成小捆就那样懒洋洋的躺着，像村民的孩子在撒娇，又好像在熟睡。到了下午临收工时，一亩半多黄灿灿沉甸甸的稻谷就快被收割光了，割谷的割谷，打谷的打谷，背谷的背谷，一个也没闲着，个个都是干活的好手，稻田里有一种和睦愉悦的劳作气息，劳动是快乐的，特别是面对这样一个丰收在望的秋天。期间，大伙边干边休息，坐在田边喝着杨珍妈妈带来的凉茶水。附近田里的几个大男人还趁此机会抽起了烟，劳累的时刻喝茶抽烟感觉是特别的爽，有人总忘不了讲上几句粗野的笑话，逗得大家爽朗地笑起来，弄得远处割谷的人也直起腰杆向这边张望，女人听了脸有些发红，但有秋天的阳光和本来就累得发红的脸作掩护，也就没有哪样不好意思的了。
割谷，打谷、背谷、晒谷的进度就这样分秒进展着，开始还丰满肥沃的稻田逐渐变是平坦空旷起来，象被理发师用推剪推过后的脑壳子，只留下平整的寸头一样，原来长满金黄灿烂的田象美丽诱人的少女，而收割过后的稻田则象英俊潇洒的少男，到了太阳快要落坡时，黄灿灿的田野也淡下去许多，而周围翠绿的景象则象河水一样显现和涌动起来，而东一堆、西一扎的谷堆则象雕堡一样立了起来，田野里就开始出现村童们顽皮的身影，他们在只剩下谷茬和谷堆的田里跑动、嬉戏、打闹、捡穗子、捉迷藏、抓地鼠，灰褐色的麻雀成群结队地低空飞行，盘旋，吱吱喳喳的叫声掺和在孩子们的笑闹声中，秋天的原野就象沸了锅一样的热闹。杨珍爸爸说，所幸老天帮忙，没有下雨。杨珍记得，去年收谷子时，已经接近尾声时，下起了雨，将余下的谷子淋得透湿，连晒了好几天呢。
第二天，王耒吃过早餐，杨珍送王耒回厂，走在去屏峰乡的土路上，两人相亲相爱，难依难舍。原野里，远山涌现如涛，梯田起伏如浪，稻田飘香，空气新鲜，收割或未收割的稻田谷浪荡漾，王耒杨珍相亲相爱的身影出没在屏峰乡下秋天金黄厚实的背景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