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明白一点。”我说，“那个年代不太正常。”

“是啊，是不太正常。这一点，你祖父最清楚，他是从那个年代过来的。我却没有经历过。”

“你是说，他认识你的家人？对，当然认识，你的意思是，我祖父知道他们以后的情况。”我不禁感到好奇。听他口气，仿佛这里有莫大隐秘一般。

“后来的情况，我是打听了好几年才知晓的。”他顿了顿说，“毕竟事情过去很久了，很多知道情况的人都死了。做过亏心事的人太多，敢出来认错的人太少。世道变了吧。”

“很难理解。”我说。

“我知道你的情况。”他说，“你还年轻，有些事没有经历过，你是不会明白的。你的事情，我知道很多，也许比你本人知道还要多。”

“谁告诉你的，你都知道些什么?你从哪里知道的。”

“我有我的办法。可我没有恶意，相反我很喜欢你，我觉得你很好。我也非常高兴能见到你。我真的很高兴。”他的面上终于露出笑容，也许真像他说的那般，他见到我，感到高兴。只是我越发感到疑惑。我并没有觉得这是高兴事，相反，我开始感到烦躁不安。

“你能说清楚一点吗？”我说，“我觉得你好像有事情要告诉我一般。你今天特地把我叫来，似乎不是来让我听你讲故事的，你到底想说什么？我不想被耍，我的感觉不太好，我不想没礼貌，我也不愿怀疑你是另有图谋。你能明白吗？”

“也许，你该找个机会问你祖父，你问他可认识韩三木，韩三石。你可以告诉他，我是谁。你带话给他，就说我会去找他。有些事情，如果是他告诉你，显然比我告诉你，更好。”

“你把我叫来，就跟我说这些？”我问。

“你不必着急，我只想让你认识我。我只是想见见你。见到你，我是高兴的。”

“好吧。”我说，“也许我能猜到一点。可是，我不认为，我猜的都是对的，那样有些可笑。我不想叫别人牵着鼻子走。既然你不愿意说，我自己会想办法。只是，这事情多少让我困扰，这不太舒服。你说，你见到我很高兴。也许，这也算我做了一件好事吧。我想回去了，我要静静，听你讲故事，确实不轻松。不过，听上去还是有点意思的。”

“我希望我们能尽快再见面。”他说。

“不知道，也许吧。”我说。

我从这房子走出去的时候，没有见到韩琳母子。我猜她们或许正从某个房间的窗户看着我。

他们对于我该有另一层意义吧，可我把握不住。他们像突然闯进我的生活，有些蛮横，仿佛这对于他们又是理所应当的。可我并没有察觉出他们的敌意，说不定他们是要把我拉进他们的生活。他们不介意我是否愿意。

他们到底要告诉我什么？

韩三石，韩三木，这是他们兄弟俩的名字。这名字听上去熟悉，虽然是第一次听说，像是曾经失却的记忆般，现在某件东西触发了机关，渐次地那些丢失的，又从水底浮上来。

他让我去找祖父，是啊，答案总归是存在的，在那儿，我在寻找，也许答案也在寻找我。

我不说话，我一直不说话。姐姐问我怎么呢。我说只是累了。她说如果累了就早些休息。也许我不该沉默，我为什么要让她白白担心呢？

我问她夜里陪不陪我。

她睁大眼睛看着我，也许是怀疑我突然这么问的用意。她说，你如果只想一个人呆着，那也可以。

我告诉她，我有些害怕，害怕一个人睡会做噩梦。我说我讨厌做那些怪梦。她说，你也是怪怪的。

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我睡不着。我在床上辗转反侧，我知道我恐怕要失眠了，我的脑子很清醒，它似乎独立我而存在，我控制不了，我的脑袋不想睡觉。

“你到底怎么呢？哪里不舒服。”赵敏在另一边的黑夜里问我。这是我期望的，我喜欢听到她的声音。我保持着沉默，我只是悄悄握住她的手。

“你又做噩梦呢？”她侧过身，向我这边靠近。

我说都不是，只是睡不着。我说，我喜欢听你说话。

赵敏说，你总要胡思乱想，什么都不要想，马上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