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我就走，我没撵上。做贼心虚吧。”
“你何苦找他，事情都过去了。”
“我也不知道，突然想到，就去找了。”她把剥好的橘子递给我，又拿起一个橘子。
“还行，这个人比较识趣。”我说。
“我去找了他们单位领导。”赵敏说。
“找他们领导干什么，你说什么呢？”
“说了事实呀。他们是事业单位，即便不顶用，总要给他制造点麻烦。”
“事情会越弄越复杂，点到为止，我们别和他纠缠了。你看现在挺好啊，像度假一样，什么工作都不用干。”
“你在胡说什么。我本来想去他家，可不知道在哪，问那个只会打官腔的领导，什么都不知道。不过，不管怎么样，心情总舒畅一些。”
“可我总要感谢他。”我说。
“为什么？”
“不为什么，总觉得不吃亏。也许我是好人。”
“嗯，你当然是好人。”姐姐说。
“和你在一起总是好的。”
“那我也是好人吧？”
“是，要不然就不般配了。”
“不，一点都不般配，我比你大三岁，而且我现在胖了，胖了不好看。”
“我喜欢你大三岁，你现在胖瘦也正好，下巴很可爱，要再瘦下去，下巴就显得尖了。”
“真的吗？你喜欢我现在的下巴？”
“喜欢的，很喜欢。”
“你不希望我再瘦点吗？保持现在这个样子？”
“就这个样子挺好，你的腿型很好看，所以穿任何衣服都适合，嗯，现在这样正好。”
“可我觉得在医院遇见的那个女孩身材不错，她的发型也好看，你觉得我剪短了头发会不会好看？”
“我喜欢长发，古典波浪卷，有气质，像你现在这样。”
“你觉得我的好看，还是那个女孩的头发好看？”
“不该在别人背后说坏话的。”
“哦，那也是。我想着要不要请她来我们家做客，在医院里我都答应她了。”
“那只是寒暄客气，她很忙，可能回老家了，她身体不大好。”
“是吗？既然这样就算了。”赵敏看看我问，“她很喜欢你吧？”
“不知道，我不觉得，没想过。”我觉得自己在撒谎。
“你说，你将来结婚了，喜欢要个男孩还是女孩？”
“女孩，漂亮的女孩，大眼睛，长睫毛。”
“我喜欢男孩，不过女孩也喜欢的，应该都一样。”
“那挺好，如果两个最好了，一个男孩，一个女孩。”
“嗯，这样是最好了。你计划多少岁结婚？”
“不知道。你打算多少岁?”
“我还没想好，我也不知道，我希望在三十岁之前。”
“哦，是。那我准备在二十七岁的时候。”
“我希望有马车，来接新娘子的马车。不要小轿车。”
“可以去租吧。”
“我不喜欢红地毯，我喜欢白色或蓝色的地毯。最好能有一个爵士乐队，每个人来宾都要跳四步舞。”
“还有呢？”我问。
“我想要那种拖地长裙婚纱，像英国皇室那种，你在电视上见过吗？就是那种，有三个男孩，三个女孩在后面提着。一定得是晴天，四月份，天气暖和，鲜花盛开的时候。每个人都要喝酒，但不准喝醉，我要一个九层奶油蛋糕，我要各种颜色的玫瑰花，每种颜色都要。”
“就这些，对新郎官没什么要求？”
“嗯，白色礼服，坐上四匹白马拉的马车准时来接我。”
“明白，都记下了。”
“你都记下了?”
“都记下了。”
“那就拜托你告诉新郎官。”
“明白。”
有两天时间，我都没有出房门一步。她也很少出门，偶尔出去买点杂物，我们像过隐居生活，吃饭就叫外卖。
和公司领导通过几次电话，他们嘱托我好好休息，大体上工作也进行着，反正有网线。
我和赵敏玩纸牌玩跳棋，有时也会一起打电脑游戏。她对这些兴趣不大。她总愿意弹吉他唱民谣给我听。有时候我也朗诵几段小说章节。我喜欢海明威的小说，挑选出喜欢的段落朗读给她听。这事多半在睡觉前进行。她说我这样做，她会睡得更香。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赵敏似乎刻意躲避我们之间的身体接触，倒不是说我们之间生疏了。
她总是小心翼翼，仿佛我一碰到她，她就会显得吃惊。我不得不跟着小心起来。
韩琳打过电话给我，她说想同我见面谈些事情。我只推脱身体不舒服，要迟些天。她问我出了什么状况。我回答说喝酒摔了一跤，问题不大，只是需要休养两天。她提出要来看看我，我谢绝了。我答应等我恢复上班后尽早联系她。
赵敏不让我喝酒，我就偷偷喝。我在书桌抽屉里藏了一瓶红酒，趁她不注意就喝几口。喝好酒后我还得用白开水漱口。我头一次觉得喝酒像做贼一样。
我的胡子长出来了，我想索性留长点，赵敏不同意。她说白马王子从不会留胡子，她几乎逼着我，亲自动手帮我剃掉了胡须。她大概喜欢上了这份手艺，每天都帮我剃胡子。我没有剃须刀，我平时只用电动的。她就用她的剃须刀，小小的粉红色的剃须刀。她告诉我这是她用来剃腋窝毛的。其实我并不介意，我倒是很享受来着。后来我求她帮我剃腋窝毛，她却一口回绝了。
到了第三天，我终于到楼下转转，我觉得恢复不错，脸上的青肿基本都消退了，只等额头上的伤口拆线。
这几天天气也好，越发暖和了。算是初夏了，下午的小区公园里，有人穿着短袖打羽毛球。姐姐和我坐在亭子里，有两个老头正坐在中间下象棋。小区里公园有条小河叉，河叉里有些水草，看上去倒像是野生的。之前我们都没来过这里，虽然每天都可以看到。
只要能握住赵敏的手，我就觉得高兴异常。她这两天仿佛刻意避免与我有身体上接触，但现在很好，她的手由我牵着。
我们并肩坐着看面前两个老头下棋。他们年岁应该不大，虽然两鬓斑白，我希望他们不要注意我们。
相对于外面的大马路，小区挺安静，空气也干净。如果仰起头可以看见我们的房间窗户，我们住在十六楼，我指给赵敏看。我说那是我的卧室，那房子很可爱。她说我变得傻傻的。她说话的时候总带着微笑，我觉得越来越喜欢看她了，可是她总回避我的目光。那天下午我们在亭子里坐了很久。我希望时间能慢些过去，我常常这样痴心妄想。
这些天我们过得很愉快，我觉得完全恢复了。我求赵敏陪我去看电影，我们一起去看了《干掉比尔》。我们去的是一家小影院，离我的学校不远。我以前来过几次，不过是和其他的女生。我们坐在电影院的后排，我挑的位子，因为这里是情侣座。我觉得电影不错，姐姐却不怎么喜欢，太血腥了，她说。
后来她带我去理发，她认为我的头发长得太长太快了，看上去有些颓废。等我收拾完头发却要等她，她说她要把发型重新卷一卷。那个理发师是个男生，可打扮得像个搞朋克摇滚的吉他手。姐姐和他仿佛很熟，我倒没觉得他有多讨厌。我只是故意盯着他看，我猜他或许感到些紧张。
一切妥当后，姐姐正照镜子，理发师问我，“你对你女朋友这个发型还满意吧？”
“还行，你的手艺不错。你本人的造型也特别。”我说。
我们荡马路逛夜市，夜市上有各种小吃。烤鱿鱼很受欢迎，总有许多人排队。姐姐喜欢吃章鱼丸，她吃这个不怕烫。我很想去酒吧坐坐，她怎么也不同意。
我们胃口都好，仿佛饿了好几天。我们去吃沙县小吃的时候，终于喝了两瓶啤酒，虽然有些不过瘾，我还是感到满足。
“这样闲适的日子还有多久呢？”
“天天都这样呀。”她说。
“他们就快回来了吧，路演也该结束了。”
“他们回来就回来呀，和我们没关系。”
“我觉得你越来越好看了。”
“你别说这样的话，怪怪的。”她说，“如果你喝了酒讲这些话，会显得不真诚，像是说醉话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