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就这样。只是最近心情不好,喜欢一个人做些事情。她出差了,我挺自由自在的。”
“那我帮你约一个,上次那个,和我女朋友一起的。”他弹着眉毛问我。
“没意思。”我说。
“改邪归正呢?”
“不做邪恶的事情了,打算坦荡荡做人,和你一样。年龄不小了,该考虑久远点了。”
“少来,我可没打算丢弃理想,我只是暂时归隐。和一个女人过一辈子我可没准备好。”
“早料到。”我问他,“你的公务员考试到底怎么样,什么时候正式上任?”
“快了吧,等通知,反正就走个过场。那工作我不一定喜欢,感觉这样下去,我也会变懒散,最终成为俗人一个。”
“真心话吗?”
“真话。我这么说是不是很矫情。我原来一心想当个职业旅行家来着,就是那种特文艺,特自由,看上去胡子拉杂,风尘仆仆的人。你明白吗?”
“嗯,明白。”我点头却禁不住笑出声来。
“拉到吧,真后悔跟你说这些。这个世界也许只有我女朋友了解我。”他摇头,猛灌下一杯酒。
“你真找到好人了,你确信她对你痴心一片吗?”
“当然。”他信誓旦旦点头。
“那就别辜负人家,找到一个既喜欢你,你又喜欢的人不容易。早把事儿定了,我给你当伴郎,看到你幸福,我也开心的。”
他瞪着我看,“你很酸,真酸。今天有些反常,好像完全变性了,你以前可不会说这种话,有奇遇吗?”
“嗯,算有,也算没有。说不清,我都想把那些事情忘掉。我是不是变颓废,变老了?”
“不是,你成熟了,像个结过婚又离婚的男人。”
“滚蛋。”我说,“大不敬,罚酒三杯。”
“坚持理想是好事,”阿蛙说,“一定要坚持啊,别像我,真没出息啊,什么都要家里安排。不妥协不行。”
“那是要付出代价的,乱七八糟的代价,总之很悲惨,”我开他玩笑,“反正不好走,你其实想害我吧,我早看出来了。”
“那能这么低估我,我害谁都不会害你,我只是觉得你和别人不一样,你身上有种东西是别人没有的。你适合走这条路,反正我也说不上来,我讨厌名词解释,我不擅长,再说,我又喝多了酒,没法解释。我只想说,其实我羡慕你,我觉得你好。好,好,所以要走出一条不寻常的道路来。”
“嗯,”我点头,“其实我没听明白,不过依然感谢你器重我。我觉得,我觉得未来说不定可以像一株喇叭花,绚烂地开放。”
“是,开放。”他说,“别人不理解你,我都能理解。我全明白,全明白。”
其实我们都喝多了,那天晚上我们说了很多话。有些话,我记住了,更多的话,我忘掉了。我们谈了理想,一种貌似只能想象不能触摸的东西。我们还谈了女人,他爱的女人,我爱的女人,可我们没有谈到爱情。我觉得那是高贵而干净的词,这让我羞愧。
当我从酒吧出来时,夜已经深了,马路上只是三三两两的酒客,爱喝酒的人都害怕寂寞吧。他们应该和我一样。
阿蛙喝多了,他喝多了不喜欢上洗手间,他喜欢找棵阴影里的大树,躲在树后解决。
我站在马路边等他,我走路不大稳当,有种醉飘飘的感觉。
我听到身后有人叫我的名字,我以为是熟人,顺口应了声,然后转过身。
他们是三个人,最先一人跳起来,一脚踹在我肚子上。我来不及反应,已经倒在了地上。三个人围着我拳打脚踢。我努力护住头部,一开始,我的意识清醒,我知道我中了埋伏,我努力护住头部。
直到一个啤酒瓶砸到我脑门上后,我感到一阵眩晕,脑壳里响起一阵又一阵的嗡嗡声。不是疼,是眩晕,好像睡意突然袭来一般。恍惚中,我听见阿蛙大叫着,“杀人啦,杀人啦,丨警丨察,丨警丨察。”
头晕,没有力气,想吐。阿蛙想要扶起我,我怎么也站不住。外面围了一圈人,有人说,已经打120了。我意识越来越模糊,只想找个地方躺下。
阿蛙已经吓坏了,不停晃着我的身子。嘴里不停唠叨着,叫我不要睡觉。
有什么东西遮挡着眼睛,我猜是额头流血了。
我想说几句话,感觉发不出声音,张嘴呼吸有些吃力。我努力着,我在阿蛙耳边说,千万别告诉我家人。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全身仿佛肿胀起来,感觉自己像变成了一个大气球,一阵阵的疼痛跟着闪过来,这儿一阵,那儿一阵。可我只想躺下,好好睡一觉。
我记得我听见过救护车的声音,那呼啦呼啦的响声仿佛一直停留在我耳边。我觉得自己像在大海里游泳般,跟着浪头一会上一会下。有各种颜色的光,在我眼前闪过。那些光,有时候温暖,有时候又变得冰冷。
幸好,我没有淹死掉。
当我醒来时,有几秒钟的时间我的脑海一片空白。
我渐渐能看清东西,那是白颜色的天花板,然后便听见阿蛙叫我的名字。
“醒过来了,没事,没事。”阿蛙说,“先不要急着动,你现在在医院里。”
“我怎么呢?”我问他。
“医生说只是有点脑震荡,做了全身检查,医生说问题不大,有几处软组织挫伤,然后有点脑震荡。他们说要多观察几天,需要静养。我差点被你吓死了,我还以为你要死了。”阿蛙顿了顿,拍了一记自己的嘴巴。“看我这张烂嘴,不会说话。”
“没事,”我说,“我也以为自己就要死掉了。”
“都怪我,我不该让你落单的,那帮人太歹毒了,我都没看清楚,他们就跑光了,他妈的混账,真不要脸。我找到他们要把他们全剁了。你看见是谁没有?你知道谁也这么干?是不是认错人呢?”
“头疼。”我说。
“缝了几针,就额头上,医生说,用了进口材料,不会留疤,你别担心。”
“难为你了。”我刚想笑,感觉嘴唇撕扯般的痛。吸一口气,才感觉好点。
“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像猪头?”我问他。
“还行,不难看,很快就会消肿了,不像猪头,最多像熊猫罢了。”
“别逗我,没法笑,疼。”“现在几点了?”我问。
“早晨六点了,医生才来过。哪里不舒服?我去叫医生。”
“不用了,就是有些疼。”我问,“有没有打电话告诉我家里人?”
“还没有,你昨天说要保密,我犹豫了半天。昨天夜里丨警丨察来问过话,我就说了看到的情况,他们说今天再过来。另外,赵敏昨天打来电话,我本来不想接。结果连着打过来,我只好说你喝多了,身体不舒服,在医院吊盐水。还有,我替你挨了一顿骂。”
“麻烦你了,”我说,“谢谢你。”
“别说这种话,只要你好好活着就好,昨天夜里可真把我吓坏了。下次可别这样了,心脏受不了。”阿蛙顿了顿问我,“谁会这么对你,你自己能猜出来吗?”
“头晕,还想睡。”我说。
“好吧,你先睡,我出去吃点早饭,肚子饿了,马上就来,我待会跟护士说一声,让她多留意。哦,那护士长得不赖,真的。”
“快去,我再睡会。”我说。
我并不认识那三个动手打我的人。可是,我也不想告诉阿蛙,当时我隐约看见远处一个熟悉的人影。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我意识到有人在摩挲我的手掌。那是双温柔纤巧的手,一瞬间我以为赵敏来了。
不是她,竟是王若兰。阿蛙和黄燕则站在窗口。
天已经大亮了。我问王若兰,你怎么来了。
“刚来,来看看你。”她握着我的手问,“现在疼不疼了?”
“还行,有一点。”我说,“阿蛙太能大惊小怪了,其实没事,麻烦你和黄燕了。”
“帅哥。”黄燕叫我。“你这个造型还是挺唬人的。兰兰一早就嚷着让我带她来看你,我都差点认不出了。”
“哦,谢谢。”我说。
“肚子饿不饿?”王若兰问我。
“好像有点,”我说,“不过现在不想吃东西,昨天酒喝多了,也许这样能减肥。”
“我削个苹果吧,随便垫点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