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俩人站在孤峰脚下,想拦一辆出租车,可等了半天没拦到。苏小茹只觉得今天受了一股气,又没处发泄。又想到了羽玲扔烟盒的样子,那分明是对自己的奚落,就拿出手机给何一鸣打电话,让过来接自己回去。何一鸣刚开完一个会的,想不来的,可听苏小茹的口气,像是很生气。又想到天黑了,该没什么的,就向司机小刘要了车钥匙,开车到了孤峰脚下。
远远地,何一鸣看到了站在路边的苏小茹,想按下喇叭的,却又看到了站在苏小茹身边的那个女子正向后拢着头发,茫然望着什么。这个动作,让何一鸣的心猛跳了几下,不觉下了车,走过去,说:“小茹。”苏小茹笑道:“我以为你不来了呢。”何一鸣扫了一眼单红豆,心跳的更快了,却又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说:“走吧。”上车后,苏小茹介绍说:“这是我老师呢。”何一鸣只是“哦”了一声,其实脸一下子红了的。幸亏她俩坐在后面。孤峰下面的一段路还是土路,何一鸣开的很慢。上公路后,何一鸣开得也不快。车里没开灯,让何一鸣觉得自己像是洋溢在一种粉红的旋涡里,就这样的呆着,感觉到什么,却又不说破,真的很好啊。苏小茹和单红豆在说着羽玲的事,“单姐,她真会给人下蛊吗?”单红豆说:“她说,前几年到外国时学的,谁知道呢。”苏小茹说:“我们安西有个姓张的老头很厉害的,现在可能死了吧。”单红豆笑了笑,没说什么。他看到何一鸣通过车前的玻璃在看她。单红豆说:“小茹,想不到你和县长很熟啊。”苏小茹说:“他是我表叔呢。”何一鸣只觉得好笑,说:“小茹这孩子,不听话呢。”单红豆点点头,却说;“何县长,你这孤峰的孤字改的好啊。”何一鸣深有感触的说:“孤家寡人啊。”
车经过县棉纺厂家属院,单红豆就住在里面的。何一鸣停了车。单红豆开开车门走了下来,说,小如再见。又对何一鸣说,谢谢何县长。何一鸣想说句什么的,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笑了笑。苏小茹坐到了副驾驶的位子上,说,想不到你真来了。何一鸣说,正好没什么事。车又开动了,又都不说什么了。很快就到了绿晨小区的门口。何一鸣让苏小茹先上了楼,又给小刘打电话,让他来把车开走。
到了屋里,苏小茹给何一鸣倒了杯水。何一鸣接过来,喝了一口。也不说什么,就那么的斜靠在沙发上。苏小茹问:累了吗?何一鸣摆摆手。他在想着刚刚单红豆和他告别的样子。她的眼睛是狠狠看了自己一眼的。这个女人,为什么不和自己说“再见”呢?苏小茹只当他是累了,给他捶了捶背。他一下子把她放到了沙发上。她便闭了眼,说:“轻点啊。”他像是没听到,只顾着疯狂地进入。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知道自己是何一鸣,性别是男人的何一鸣。疯狂过后就是平静了。苏小茹却哭了起来:“你只顾着自己,也不问问我的感受。”何一鸣把她搂在怀里,说:“好好,下次注意。”他和她都闭着眼,仿佛在回味着刚才的疯狂。过了会儿,何一鸣说:“小茹,最近事多,我不来了,你一个人要注意啊。”苏小茹说:“我知道。”何一鸣说;“最近压力很大啊。”
何一鸣的压力确实很大啊。上班时,他故意把腰杆挺得笔直。这只是表面现象罢了。只有他自己知道,现在有多难受。在昨天的工作会上,果长松提了个建议:各单位的主管领导在做述职报告时,必须列出今年为群众做了那几件好事,要实事求是,钉是钉卯是卯,不准打马虎眼。更要命的是,白坚冰对这个提议是持支持态度的。
果长松的这个建议看似平淡无奇,其实是大有文章的。果然,几天后,就有人抱怨了:县政府今年都做什么实事了?这正是何一鸣担心的。等到这句话越传越凶,到自己做政府工作报告时,肯定又有人大作文章的了。
何一鸣自己清楚,今年确实没有什么可圈可点的。自己倒是经常下去跑的,可跑来跑去,没什么结果。别说今年,就是去年也没干什么实事。自己的得意之笔就是把“古峰”改作了“孤峰”。可这些,都是老黄历了。一些项目,也都是谈成了的,可等到真正落实下来时,却又都打了哑炮。这里面的原因错综复杂啊。
要顶住压力,单靠自己是不行的,还得找白坚冰商量一下啊。何一鸣往白坚冰的办公室打了个电话,响了几声没人接。每次到白坚冰的办公室,何一鸣都要先打一下电话的,算是请示吧。放下电话后,何一鸣才想起,今天白坚冰和主管农业的一位副县长是到水谷镇视察去了。想了想,何一鸣又给邱大亮打了个电话问白坚冰他们到了吗。邱大亮的口气很着急,说:“现在都快中午了,白书记他们还没来呢。我正想给县里打电话问问呢。”何一鸣说:“你没给白书记他们打个电话?”邱大亮说:“打过了,我先给王秘书打,又给赵副县长打,都没打通啊。”何一鸣隐隐感到了一种不祥,说:“先等等吧,这个事你现在不许对任何人说。还有,你找几个可靠的人,沿着古河到水谷的路查看一下,有什么情况马上向我报告。”听何一鸣这么一说,邱大亮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说:“我知道的,一定办好。”何一鸣又嘱咐说:“记住,嘴巴一定要严。”邱大亮说:“县长放心吧。”
挂了电话,何一鸣再也坐不住了,不停地在办公室里来回走着。秘书郑庆捷过来提醒说,下午有新建成的敬老院有一个入住活动,县长要不要去?何一鸣摆手拒绝了,说,不去了,取消吧,要不找别人去一下。
何一鸣走出了办公室,忽然感到自己的这种预感很可笑。怎么会有这种预感呢?很荒唐啊。机关下班了,楼下的打字室里面还有几个人在忙碌。何一鸣往里面瞥了下,见是计生委主任田祈雨在里面。田祈雨也看到了何一鸣,打招呼说:“县长好。”何一鸣点下头,说:“忙着呢?”田祈雨说:“没办法啊,举办的妇女主任学习班,资料不够,只好忙一下了。”何一鸣说:“你忙吧。”田祈雨说:“县长慢走啊。”这个田祈雨的声音真是甜啊。当初白坚冰提拔她当计生委主任是被她的声音所俘虏吧?这是谣传了。
出了办公楼,何一鸣看见果长松从西面的那个门出来。果长松后面是跟了好几个人的。在何一鸣看来,这就像一只企鹅后面跟了好几只小企鹅,都挺着个肚子,样子都差不多,很滑稽。陪领导走路,这应该是上班的一个主要内容吧?他们也都看到了站在东面的何一鸣的,也都没打招呼。他们一个个也都面色严峻,跟在果长松后面走着。对这种场面,何一鸣早就习惯了,确切的说,是见怪不怪了,麻木了。孤家寡人啊。何一鸣只好在心底一声长叹。
下午二点十分,邱大亮来电话了,声音很低,“县长,不出你所料啊,白书记他们果然出事了。”
“具体情况怎样?”何一鸣的心在发抖。
“白书记他们在快到水谷的山路上翻车了,没有生还的。”
“这件事,你现在不要让知道的人说出去,事关大局,知道吧?”
“放心吧,我找的都是信得过的。”
放下电话,何一鸣叫来司机小刘,开车去了文殊市。一路上,何一鸣的心起伏的厉害。眼看着自己就干满三年了,正愁出路呢,白坚冰却出了这个事。机会难得啊。更重要的是,这件事自己知道了最早,这叫抢先一步啊。可文殊这边的态度会怎样呢?何一鸣说不准。
除了果长松,古河县委还有三个副书记,五个副县长。按照实力和条件,何一鸣是最有希望的了。可就怕出现特出情况啊。万一再有个空降下来的呢?万一果长松从中作梗呢?快到文殊市委门口时,何一鸣又给邱大亮打电话说:“大亮,两个半小时后,给县里打电话,就说刚刚发现白书记的事故车辆。”邱大亮说:“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