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处密封黑暗的小屋内,借着唯一的那扇小窗透入的微弱星光可以看到地上躺着一个人,一个很消瘦的人,穿着依稀能辨别颜色的灰衣服,一动也不动,就像断了气。
这个叫张天正,很正气的一个名字,如果说耕了一辈子田的父母能给他什么好东西,恐怕只有这个名字了。
张天正吞了口吐沫,慢慢坐起身子,轻弯了下腰,脱下鞋子掏出一支烟屁股放在鼻子下深深嗅着。
不是他落魄,只是他狼狈,索性他还不是最狼狈的,在这片区域能有一支灰不拉几烟屁股的人屈指可数……
原因很简单,这里是牢狱!而他--张天正,一个劳改犯!
嗅着也不知道还没有烟焦味的烟蒂,张天正眼皮开始打架,脑子开始发沉,慢慢进入了梦乡。
如果说睡觉做美梦会让人表情微笑愉快,那张天正此时一定在做美梦……
一望无际的油菜花地,两个年纪不大穿着朴素却干净的男女正在嬉戏,一只蝴蝶、一朵鲜花、一只花鸟都能让他们嬉笑半天。
画面一转,吵闹混乱的工厂里,脸庞略显稚嫩的张天正端着饭缸子一脸微笑,刚走到宿舍,却看到了改变他下半辈子的一幕……
从小青梅竹马的李晓霞浑身赤裸,像一条发情的母狗趴在桌子上,翘起雪白的屁股,嘴里“呜呜呀呀”低叫着。而她身上一个略显肥胖的老男人正兴奋的抽查着,肥胖男人脖子带的手指粗金链子尤其扎眼……
画面再一转,张天正静静丅坐在床上,靠在有些裂痕的墙壁上,不大的屋子连样像样的家电都没,唯一能解闷的就是床头那巴掌大小的黑白电视机。
张天正有一口没一口吸着烟,眼角也没看李晓霞。
李晓霞从随身背着的新包包中掏出一管化妆品或者润肤品,熟练地挤出一些在手上脸上搓着抿着。
“天正,你也别怪我,要怪就怪咱穷吧!我不想就这样一辈子!徐老板每次给我的钱能让我花几个月,我们忙半年存的钱还不够徐老板一顿饭钱……”李晓霞说着说着眼圈红了起来。
“你走吧。”这个受伤男人的心再一次缩成一团,那股痛他忍了!
李晓霞走了,张天正抽着烟,劣质香烟带来的那股辛辣让他想要呕吐。
张天正再也忍不住了,一阵干咳,眼泪像断线的珠子往下流……
张天正慢慢换过了劲,坐在了地上,旁边就是那堆刚呕吐出的秽物,他在心中问自己:“我能带给她什么?我能带给她什么?”
很快外边喊杀声渐渐消退,两车人零零散散寻找着躺在地上还能挣扎的光头,饶敌苟活乃吾日后失败之因,这个道理很多人都明白。
尽管张天正很胆怯,但他那股与生俱来的机灵劲却驱使着他慌忙找了条白毛巾下车给武叔送了过去。
洁白的毛巾在武叔仔细擦拭下很快变得血红,就像少女例假用的卫生巾,但张天正脑子里除了震惊竟没有一丝想笑的感觉。
看着张天正怔住了,武叔咧开嘴角哈哈大笑起来,其余人顺着笑望了过来,看到如傻鸟般的张天正顿时也笑了起来。
张天正不是所措,地上躺着血淋淋的人,有的在抽搐,有的在哀嚎,还有的在挣扎的往其他地方爬,而这群男人却狂笑着,笑声中带着一丝嘲笑和兴奋……
车窗慢慢落下,冷卫国面无表情的脸显了出来,道:“吃这口饭的,一要有胆二要能打,老武,过两天练练这小子,天正,晚上跟彪子去走走场子练练胆。”
看着老板面无表情的脸,张天正恐慌不安,他熊了!竟然第一次就熊了!而且在老板面前熊了!
就在这时车门前本该躺着的一个光头大汉突然窜了起来,举起手中的砍刀朝冷卫国就劈了过来!
武叔刚才说话时就到了驾驶座打开了车门,身子已经钻进去一半了,这时想出来已经太晚了!
唯一能救冷卫国的只有一个人:张天正!
此时张天正脑海一片空白,眼看刀子就要通过车窗捅进车内的冷卫国,就在这千钧一发时刻,张天正竟然鬼使神差的挡在了车门前!
“啊!”即使是在做梦,即使是很久以前的记忆,但痛彻心扉的伤疤也会将人从梦中惊醒!
“铛铛铛!”一阵棍子敲打铁门的声音,随后传来一阵不悦的声音,略带鼻音:“喂,渣子正,皮又痒了?嗯?”
张天正坐起身子,没有理睬外边**的刁难,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手刚触到额头,一阵凸出的手感,是道疤,从额头右上方顺着眼睛下来的。
“渣子正,老子问你话呢!”外边的声音由不悦变成了略带愤怒的不满,想必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很不好……
“渣子正嘛?”随着这句很不友善的招呼,张天正陷入了回忆……
南杯市几百条路,数千条街,最出名的当属南亚路,南亚路十三条街,当时被人称为“十三不夜城”。
当时南杯市有几句顺口溜:南杯要想乐,晚上不夜城,到了不夜城,三点要注意,头点敬神鬼,二点惧白无(白道),三点远彪渣。
那年,张天正跪了无数地方,东皇夜总会、西兰休闲会所、山川茶馆、等等等等……
最终,冷卫国被他打动了,破例让他上了道。
至于什么道?无非三大道,黑道白道商业道,道道通钱!
经过郊外遇袭,张天正脸上身上多了一道恐怖的伤疤,也就是这条疤让他以后的路开始宽阔、风光。虽然,仅仅只有一年半而已,但这个土生土长的土疙瘩风光过,犹如装入笼子的山林野狼,虽然待遇不如家犬,但它们是野兽而不是牲畜!
在武叔的训练下,张天正学会些擒拿格斗的皮毛,本来按冷卫国的意思是让武叔往死练他,可有哪个年轻人耐得住枯燥,何况他是张天正,一个从偏僻小村子走出的青年,一个受过屈辱的男人!
张天正第三次求武叔让他跟冷卫国说下可以出师时,武叔竟很痛快的点了头。
在冷卫国的安排下,张天正第一次踏入夜场,也认识了这辈子对他最亲最好的一个男人……
“嘭!”一声,张天正头猛一炸,脑子嗡嗡叫,稳过神才知道被**照头狠狠打了一棍子,额头流落的暖流让他知道头开口了。
“老子跟你说话呢!你哑巴了!”**看到举止有些木呆的张天正火气顿时冒得更大,说罢又是几棍子砸在张天正的脑袋上。
痛,很痛,张天正两眼含泪。
**看到后得意的笑笑,转身就走,对于这种落井云龙他一点也不惧怕。
张天正双眼突然发黑,身子一个不稳蹲在了地上,依稀能听到他念叨着什么:“彪哥,你在那边还好吗?阎王爷一定没少收拾你,你那暴脾气,哎……”说着说着张天正竟然笑了,笑得很灿烂……
第二天一早,嘹亮的哨声刚响起,张天正就爬了起来,在水管处洗刷起来,看着水盆里浑浊的暗红色和那张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脸,再一次笑了起来。
早操二十分钟后正好六点半,接着就是半小时的吃饭时间。除了必要的早操外,早餐时间对于这些劳改犯很重要!因为他们的人身自由被监禁,只有早餐和放风时间才能交集,很多不能摆在看守人员面前的事情东西要在这段黄金时间促成!
张天正端着饭盒走到西边挨着窗户的老位置,一口一口吃着,偶尔饭菜中的小虫子和石子并没有影响他的食欲。
“老胡,有烟没,半根就成。”
“没!滚!上次那两根的钱给了就有了!”
“徐哥,昨天那是你儿子吧,挺英俊的。”
“呵呵,今年我就出去了,孙子也一岁,出去后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