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兰的事情,小一是知道的,对这个人,她没有什么讨厌和喜欢的情感,或许是因为陌生的原因吧。
等待的时候,她一边左右探头看,一边笑嘻嘻地对我说:说不定这两年人家又变漂亮了,万一人家勾引你怎么办?
那我只能光荣就义了呗。我哈哈一笑。
小一拍了我一下:你敢!
我捏捏她的小鼻子,顺手把她搂在怀里:行了,想什么呢,我是那样的人吗。
车很准时,在众多的人群中,我一眼便望到了她。
与结婚时比,她更瘦了。一身黑色毛衣,更是衬得有些落寞。我冲她招招手,喊了声:这边。
小一在一旁说:瞧你勤快的,怎么的,迫不及待啊。
小醋坛子。不过,这种感觉挺好,有人为你吃醋,那是不错的事情。
欧阳兰很少会为我吃醋,因为我所认识的人里面,没有年轻女性。而她的女性朋友,我则很少接触。只是,很多时候我因为她和别的男人接触而吃醋时,她总会责怪我,你太不给我自由了,啰嗦,老古板。
或许,我的确有些古板,但是,我不希望自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有太多接触。我的女人,只属于我,不需要别的男人帮忙照顾。所谓朋友,那是扯淡。
能做朋友,就是有认同,那就是有好感。在特定的氛围之下,好感就是暧昧。什么叫暧昧呢?快上什么一垒二垒再来个本垒打,那就是暧昧了。
欧阳兰带的东西不多,只有一个不大的行李箱。见到我时,她笑了笑,但看到我旁边的小一时,却微微一愣。
你女朋友?她走到我面前笑着问。
小一也冲她笑:你好啊,你就是欧阳兰吗?哇,挺漂亮的,就是太瘦了。
两人的说话,很正常,但是,我却感觉很尴尬。
我把欧阳兰手里的行李箱接过来放到车里,而小一,则一脸热乎的拉着欧阳兰的胳膊说话。
这丫头,这么好?
后来母亲告诉我,小一这样做,完全出自她的主意。
她说,让小一上去说话,比我去说要好。而且,也能时刻提醒她,我身旁有女朋友。
对此,我没什么异议。
上了车之后,我开向定好的宾馆,对坐在后排的欧阳兰说:一会到了地方,先去吃饭吧。宾馆我定好了,你晚上就在那休息。
欧阳兰嗯了一声,脸上的表情不是很好。
实际上,在我心里也有一种涩涩的味道。以前,她住在我家。而现在,她只能住在宾馆。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简单,出了门,你就进不来了。
安排欧阳兰进了宾馆后,小一偷偷的问我,吃饭的时候要不要喊着阿姨?
我说,还是别喊了,她俩要是见面,也不是什么好事,算了吧。
我们在附近找了一家火锅店,有些名气。欧阳兰第一次来的时候,就在这家店吃的饭。
旧地重游,或许能有种不一样的感觉。这点,从她进门后不断的巡视周围就可以看出来。点菜的时候,我把菜单递给她:看看你喜欢吃什么。
欧阳兰接过菜单,拿着笔在那看着。忽然间,她的眼眶发红了。
她把菜单又还给我,你看着点吧,我吃什么都行。
她说话的时候,带着一丝哭腔,放下菜单后,说要去方便一下就离开了座位。
我唉了一声,小一说,唉什么,心疼了?
我笑了一声,拍拍她的脑袋:瞧你那样,酸的……
呸,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小一撇撇嘴,随后,她也离开了座位。
我问她干什么去,她说,我去看看她,省的某些人一直挂着,回头连菜都吃不下。
她很识大体,最起码,没有像有些女人一样和我闹。的确,欧阳兰这个样子,我有些心疼。但有些事,不能说也不能做,而小一,则帮了我。
看看菜单,我把她们两个平日喜欢吃的菜都点上。
这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女人,例如这火锅。欧阳兰,喜欢吃素菜,什么茼蒿生菜莴笋等,偶尔也带着一点肉。而小一,则是标准的食肉动物。她很少吃素菜,总说那玩意马上比肉还贵了,又没肉味,吃什么劲?
她们俩在卫生间呆了很长时间,一直都锅底沸腾,连放进去的菜都熟了半天才回来。
两人都洗了脸,但还是可以轻易看出,她们俩都哭过。
欧阳兰哭,我是可以理解的,但小一也跟着哭……不过,这丫头就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别说一个大活人在她面前可怜兮兮的,就算是一只鸟,她也能为之哭出来。
我没问怎么了,只提醒她们俩吃菜。
两人吃的都不多,最后,一大锅菜都是我给报销了。
饭后,欧阳兰拒绝在城市里闲逛,说很累,想休息了。送她回到宾馆,在临走前,她喊住了我。
我看着她,她吸了下鼻子,说:明天有空吗?我想去看看周叔。
周叔,就是我的父亲,我点点头,说:没什么事,你先休息吧,等醒了再给我电话。
她沉默的点点头,关上了门。在这一刻,我感觉到一种悲伤,那种孤寂的感觉,很少有。或许,这种感觉是从欧阳兰身上散发出来的。
上车后,我问小一,怎么在卫生间那么长时间。
小一低着头,玩着手指,好一会才说:她很可怜的。我去的时候,她就蹲在地上哭。
我能想象的出,欧阳兰哭泣是什么样子。我不喜欢看到她哭,但是,不能因为不喜欢就去做一些事情。
回到家后,母亲问及与欧阳兰见面的情况,我倒没说什么,小一已经开始往外倒了。听到欧阳兰在卫生间时的可怜,母亲脸上也有些不自然。她唉的一声叹口气,对我说:她其实也不坏,就是她家里的人……唉,你们明天什么时候去?
我说,等到十点吧,去太早也冷的难受。
这一晚,小一没有回家。睡觉的时候,小一抱着我的胳膊,忽然问:周文,你还喜欢她吗?
我看看她,说:不喜欢。怎么突然问这个。
小一把头往我胳膊那蹭了蹭,说:那你今天晚上怎么不开心?是不是感觉她很可怜,心疼了吧。
我叹口气,伸手把她搂在怀里:也许有点,不过这不是喜欢。要不然的话,你怎么也跟她一起哭呢。
小一没立刻回话,过了很久,她才冒出一句:她真的挺可怜的。
是的,欧阳兰很可怜,这一点,谁也不能否认。即便是固执的母亲,不也没有说太多吗。
就像母亲说的,她不坏,只是家庭的意见占据了她大半的思想。如果她的父母没有说太多,我想,或许她当初不会离开。
这个时候,我忽然想起了父亲。
母亲在很久以前,也说过同样的话:其实,他也挺可怜的。
是了,父亲的可怜在于,他认为自己掌控了全局,但到了最后他才发现,自己没有掌控任何东西。
在父亲最后一次住院的时候,他对我说,如果有一天我的病严重了,那么我就用自己的方式结束。
父亲这句话得到了我的认同,如果是不可挽回的病,何必拖着呢。父亲的二哥和三哥,都是因为肝病去世,他比谁都了解,这种病在最后是多么痛苦。
但是,他说归说,人总是希望自己可以活下去。或许站在旁边者的角度来说,死是一件好事,但对他来说,没这个勇气。
病情最严重的时候,父亲的肚子因为胀气和肝腹水,已经大的如同孕妇。肿瘤挤压他的肠胃,他吃不下任何东西。抽出来的腹水,已经是血水。
我一直遗憾的是,父亲始终没和我说话。
我想和他说话,但是到了最后,他的呼吸越来越弱。那一天的凌晨,我拉着父亲的手,看着他张着嘴,像一只被抛上岸的鱼。
他没有闭眼,眼睛睁得很大,我想,他是希望能多看看,因为再也看不到了。
有人说,女人的心眼总是小的,尤其是在男人这方面。
的确,女人的心眼很小。小一对欧阳兰的态度,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但我并不认为难以理解。
她的性格柔弱,而欧阳兰与我已经分离了好几年,她与她,仅仅是陌生人。即便欧阳兰曾经与我有过特殊的关系,但对于一个可怜的女人,小一的态度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