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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萱看玲玲心情糟糕的厉害,于是放下筷子跟玲玲说:“别伤心了,还有我们呢。”
玲玲说:“我知道,可是我觉得大家来这里混不容易。一起混的姐妹就像是共患难的亲人,现在小琪要走了,我觉得自己越来越孤单,越来越势单力薄。我估计我也快撑不住了!”
阿萱语重心长的说:“谁说不是呢?其实大家的心境和感受都一样,孤独地熬着,渺茫地活着。你要是觉得孤单,就搬来和我住吧。我租的三居室,大间儿一对夫妻住着,一个小间儿我住,另一个小间的房客要搬走了,你搬过来吧。咱俩相互也有个照应,晚上下班回去也好有个伴儿。”
玲玲的这种落寞和无奈我又何尝没有过呢?当初我刚来的时候,少华、红菱、丽姐对我很好,我立即就把他们当自己的亲人来看。当红菱无奈偷了别人的钱,被老板打出去的时候,我当时的心里是多么难受啊。还记得那次去看红菱的时候,她拿着一条破的牛仔裤缝补,那洗得发白的裤子和红菱常年见不着太阳,毫无血色的脸一样惨淡。少华纠缠着红菱,一次次地要去洗浴城的时候,我极力阻拦。当时我的生活也没有一点希望,自己能去哪里心里都没底,但是就想阻止少华沉沦。我知道少华一旦去了洗浴城,就彻底堕落了。
堕落是一趟单程轮渡,一旦踏上去要么漂在苦海里,要么沉没,只是不再返航。
如今小琪要回去了,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至少她能彻底摆脱这种泥泞般的生活,或许她以后的收入没有现在高,但是她的日子将充满希望。
有希望就是一件好事!
玲玲现在的反应和当初我与红菱、少华分别是一模一样,所以她内心的孤独和无奈我也能理解。难得小萱有这个想法,如果她们真的住在了一起,相互也有个照应。
至少不会像我一样,在每一个雨夜里都有满腹潮湿的幽怨,被冷冷的夜雨彻底淹没,在内心发霉。
听了阿萱的话,我也安慰玲玲说:“阿萱说的没错啊,你们要是能住一起,我和红红又多了个出去玩儿的地方,也能相互照应。”
红红正和巩然咬耳朵呢,一听到“玩儿”立马抬头说:“去哪儿玩儿啊?我和巩然正打算去吃完饭咱们一起去玩儿呢。”
小琪说:“我就不去玩儿了,还有点东西没收拾好。我得回去收拾收拾。”
玲玲和阿萱也表示要一起到小琪家帮忙收拾东西,再好好说说话,就不去玩儿了。我琢磨着正好给红红、巩然两个人制造个二人空间,就顺着玲玲和阿萱的意思,和她们站队。
吃完买单,小琪的钱巩然死活不收,拍着胸脯说算是请大家吃饭。小琪好说歹说巩然也一分钱不收,最后我拿过钱塞到巩然手里说:“你就收着吧,你以后再请客。”
巩然见我这么说了,只好收了钱,但是打个七折。
红红直夸巩然慷慨大方。
我们一行人等丢下这个拍马屁的小东西在巩然的店里,打车去了小琪住的地方。
小琪的住所是一个潮湿的地下室,潮湿到满床铺的被褥如我心里发霉的幽怨。
薄薄的墙壁根本不隔音,隔壁貌似有一对小夫妻大白天的就兴趣高昂,满屋子都能听见他们的“哎呀哎呀”。
小琪倒不好意思地说:“见笑了吧?我就住在这种地方,语气说是房子,不如说是一块儿遮羞布。”
我想起自己刚毕业的时候住的那个小房子,窄窄的只能放一张床。于是也自嘲地说:“大家都一样了,我原来租房子住的时候也好不到哪儿去。”
几个人一边聊着一边看小琪收拾东西,没一会儿她就整理好了满满两个箱子。
小琪把最后一摞衣服塞进箱子里,拉好拉链,一屁股坐在没有了被褥的光板床上说:“可算收拾好了,累死我了。”
阿萱说:“什么时候走?”
小琪说:“晚上的火车。”
为了让小琪好好休息,晚上坐车,阿萱提议带玲玲去看看她住的地方。小琪也没有再挽留我们,只是淡淡地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我知道这一别再无聚首日,诀别就是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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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玲心情一直不好,到了阿萱住的地方仍然打不起精神。只是看了阿萱介绍的那间房子才开口说:“看上去还真不错。”之后她答应尽快搬过来住,然后又一直闷闷不乐的。
阿萱说:“住在大间儿的两口子是二房东,他们今儿也在。如果你决定了要搬过来,最好先交一点定金。”
像阿萱住的这个地段,房子本来就紧张,再说这房确实不错,玲玲也没再犹豫,和阿萱出去敲开了那一对小夫妻的门,谈了一阵就出来。
玲玲和阿萱交了定金已经开始筹划着怎么收拾房子,我看玲玲的情绪也稍微好些了,于是起身告辞。
小琪走了,玲玲和阿萱住在一起应该能迅速走出离别的阴霾。还记得刚才从小琪房子走出来的时候,我回头看了她一眼,小琪一身黄色的裙子特别显眼。我看她的时候她正微微笑着目送我们离开。
就这么结束了。
一个人和另一个人的缘分如一泓清泉,慢慢流淌,缘分尽了终究会干涸的。我知道我看小琪的那一眼和小琪对我的那一个浅笑就是最后一丝缘分,最后一滴清泉。
我和小琪从此诀别,相隔万里,不会再见面了。她心里会不会记得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一个我这样的女子曾经在一个昏暗的小屋子里和她一起经历过无数个黑夜。
那一次回眸、那一次微笑,即成永恒……
打电话给红红,说:“小琪走了。我刚从阿萱和玲玲那里出来,玲玲决定搬过去住。”
红红说:“我刚从巩然店里出来,正愁没地方去玩儿呢,正好去看看阿萱的房子。你回去吗?”
我说:“我也逛逛吧,难得出来一次。”
红红说:“那我打电话给阿萱了,找她们去。你自己玩儿去吧。”
挂了电话,我想去看看珠儿。上次在王志东那里发了笔小财以后就再也没见她了,顺便我得和她合计合计怎么应付老黄,我预感会出事儿……
打电话给珠儿,她正好在家。
我去珠儿家是从来都是用脚踹门,不按门铃。
平时珠儿一听踹门的声音就知道是我,总是门还没开呢就说:“我就知道是你这小土匪来了,不然谁还敢踹我的门啊?”
可是这次我没有踹门,想吓唬吓唬她。她上次去旅行的时候给了我一把钥匙,还没用过呢。今儿正好她在,我用用钥匙,悄悄进去吓她一个冷不防!如果不是知道珠儿在家,钥匙我是不会用的。尽管她很信任我,但是我总觉得主人不在,开人家门很别扭。
后来才知道,珠儿的这套房子里就是几张床和几件儿衣服,值钱的家当全在另一套房子藏着,虽然她不怎么去那儿住。对珠儿来说,这套房子只是她平时没事儿一个人住的地方,玩玩一夜情啊,和姐妹们聚聚啊都在这里。有很多次找珠儿,她说不在家,其实她是在另外一套房子,只是我当时不知道而已。
这座筒子楼里她认为最珍贵的物件估计就是跟吕军的那张照片了。也是后来才知道,珠儿为什么只敢把那张合影搁在这套旧房子里。
蹑手蹑脚地开了门,本来想给珠儿一个出其不意,可是被吓的却是我。
只见珠儿一脸面膜,黑乎乎地在哪儿站着,没留神还真吓了我一跳。
我说:“你今儿怎么有心情自己做这些啊?”
珠儿嘟嘟着嘴说:“女人就是要对自己好一点。”
她敷着面膜,说话含糊不清,表情也看不见。
我晃着手里的钥匙说:“这东西你还是收回吧,在我这儿也没什么用。”
珠儿抬头看了看时间,转身拿化妆棉开始清洗面膜泥。等她清洗赶紧了嘴部才说:“你拿着吧,我不在的时候你也可以过来住的。”
我听她这么说,知道拗不过她,就收起了钥匙,说:“上次那两万块钱,我给家里寄了些。”
珠儿清洗着面膜泥说:“好啊,你家里怎么样?”
我说:“还行吧。除了爷爷身体不太好,其它都还可以。我有三个年头没回家了,想回去看看。如果家里条件改善了,我就想做点别的。有个客户,一直对我不怀好意。缠了我好久了,最近他好像不耐烦了,我怕出事。你帮我想想办法吧。”
珠儿递给我毛巾说:“去洗脸,你也来做一个试试。新买的,贝佳斯的,我感觉还行。”
我在卫生间里洗了脸,自己擦了爽肤水,就让珠儿帮我敷。见珠儿只顾做面膜,不说话,我又把刚才的话说了一遍:“你帮我出个主意啊!”
珠儿拧了把我的肩膀说:“别动,乱动什么?我能有什么办法?我看你还不如先回趟家,看看家里怎么样了。如果家里还好,那就不做了呗。到时候自然什么人都不纠缠你了,是不?要是还得继续赚钱,到时候再说。”
我也觉得这主意不错,先回趟家看看吧,反正还有一万多呢,能撑一阵子。这钱啊,还真是人的主心骨,手里有多少钱,心里就有多少安稳。
先回家过个年,如果可以不这么辛苦,管它什么老黄、老王还是老王八的都给我滚远。但我过完年还得回来,我只有在这里混下去才有机会改变自己的命运。
打定主意了,心情一下也放松了很多。脸上敷了面膜泥,有点稍微的刺痛。过了一会儿珠儿帮我用化妆棉清洗,一边洗一边嘲笑我脸大,说她用六块儿就够了,我得用八块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