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娜剥了几个然后停了下来,摘掉手套又倒了一杯酒,又是一口喝掉了。
“吃点东西再喝吧,”我说,“你都说你晚上没吃饭了。”
小娜没有做声,喝完酒又拿起我的烟捏出一根,点了起来。
我心里顿时有一种不详的感觉,是不是这个女人有什么心事?
“陈侃,你是哪的人?”小娜突然问我。
“啊?”我快速的吞进口里的一块虾肉说,“我湖北的,你呢?”
小娜顿了顿,笑着说,“你不是看了我的身份证么?”
噢,是的,上次看她身份证地址是四川的,“可是,你不是说你身份证是假的么?”
“地址是真的嘛。”
“嗯嗯,”我停了下来不急着吃,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陈侃,”小娜接着又说,“上大学好玩吗?”
“哈哈,”我听到这个就笑了,“好玩啊,当然好玩,大学四年基本上就是玩的。”
“都玩些什么呢?”小娜好奇的追问。
“呐,”我坐正了身子列举着说,“大学好玩的就多了,谈恋爱啊,踢足球啊,玩游戏啊,打比赛啊,还有吃喝嫖赌啊等等等等,我就差嫖还没玩过了。”
说到这里我突然心里起了个激灵。
妈的,没事说什么嫖!
我余光瞄了一眼小娜,小娜的脸色变得跟我碗里的虾肉差不多白了。
小娜并没有正眼看着我,只是突然语气来了个大转变,低沉沉的说。
“陈侃,你是不是瞧不起我们做这一行的?”
“没有,”我坚定的摇头,“你别误会我,我真的没有。”
“呵呵,”小娜低下头苦笑,“你瞧不起我也是正常的,我们这一行没有谁会瞧得起。”
“我是真没有,”我着急的解释道,“其实我一直觉得,像你们啊,不偷不抢,不骗不拐,靠自己生活的,为什么会被瞧不起呢?倒是那些贪官啊,小偷啊,好吃懒做找人包养的啊,那我才会真正的瞧不起。”
说到这里,我发现小娜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我他妈到底说错什么了?
小娜倒了一杯酒,正要昂起脖子喝,我捏起我的杯子冲她晃了晃,然后两人简单的碰了一下,各自干尽。
“你说的没错,”小娜点燃第三根烟,“我就是你说的那种好吃懒做找人包养的人。”
什么?!我是不是耳朵听错了?你,你被人包养了?
这只是我心里的OS,我表面上还是尽量装的很平静,没有说话,因为我知道,小娜似乎要跟我倾诉些什么。
“陈侃,其实,”小娜突然换了一种口气温和的跟我说,“你愿意听听我的故事吗?”
“嗯,”我点头,“洗耳恭听。”
“你当我是你的好朋友吗?”
“我已经是了,不是么?”我假装笑了笑回答她。
小娜深吸一口烟,把烟屁股丢在地上,用红色高跟鞋的鞋跟狠狠的踩了一下,才慢慢的说道。
“陈侃,我不像你读过大学,我没那么好的命,我16岁就出来了。我老家是四川一个农村的,我爸爸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连县城都没去过,而我妈妈,下肢瘫痪二十年了。我有二十岁,我妈妈就瘫痪了二十年。我记得我上完初中,参加完中考,那年我考了学校的第二名,可以去我们县城的一中上高中的,可是那个时候,爸爸告诉我,家里根本供不起我读高中,虽然家里就我一个孩子,可是天天卧病在床的妈妈,加上靠两亩地种田的父亲,实在是没有经济来源。”
“那个时候我还小,我不懂,我在家里吵着要读书,连躺在床上的妈妈都哭了。后来我爸爸告诉我,其实,原本他跟我妈妈刚结婚的时候条件还不错,两个人都是在镇上的砖瓦厂搬砖的,那个时候每个人一个月也有几百块钱的收入,加上地里种的庄稼可以自己吃,平时也没什么开销,就计划着攒钱在村里自己盖房子。”
“可是,在结婚后不到一年里,我妈那时候怀着我七个月了,仍然坚持要去砖瓦厂搬砖。就在有一天,在去镇上的路上,一辆黑色的小轿车撞到了我妈,我妈当时就被撞出去好几米远,把我爸吓坏了。那辆小轿车当时就跑了,我爸也不懂要去记车牌,就跟在车子后面使劲的追。可是哪里追的过,后来我爸就哭着跑回来,背着我妈往镇上的医院跑。家里给我妈看病把他们两个人攒了好几年的钱全花光了,我妈的腿仍然不能治好,落下了终生残疾,而我,在我妈肚子里才七个月,因为那次剧烈的撞击,也不得已早产提前生了出来。”
“那个时候不像现在可以通过很多媒体向社会上求助,家里也没什么富贵的亲戚,我爸妈他们觉得是命,就只好认命了。当时医院的院长很好心,开着单位的车把我们送到家。从那天开始,我妈就一直瘫在床上,而我爸,每天起早摸黑的做好早饭放到床头,热一壶水凉在一边,我妈就在床上抱着我喂我吃奶,晚上我爸回来再做晚饭,做好了我们吃的时候他就出去砍柴,砍完柴回来才自己吃。碰到庄稼收成的季节,我爸还要经常从砖瓦厂和家里两边跑,一天要跑至少两三个来回十几公里。”
“我爸告诉我这件事的时候,当时我哭了,我哭着跟我爸妈说我不读书了,我不要爸爸这么辛苦了。后来我也真的就没读书,在家里玩了半年多,我一个远房表姨在广州做裁缝,就把我带过去了,那时候我才16岁多,可是那个工厂很小,不正规的,跟着表姨学了两个月,我就开始做事了。每天从早上8点到晚上12点,除了吃饭的时候可以稍微休息一下,基本上就是坐在裁缝机面前不停的踩,不停的扎,没有休息,没有加班工资,做一件衣服6块钱,我那时候大概1天只能缝好3件衣服,一个月下来也能有几百块,可是我做了一年后,老板丢下工厂跑了,我的工资一分钱没发,我的表姨因为之前要回家看孩子找老板拿了两千块,一年下来的还有剩余的接近一万块也泡汤了。”
“后来我表姨回老家安心带孩子了,我也快18岁了,可以进正规的工厂做事了,我找表姨拿了几百块钱,来到深圳,进了XXX公司当普工,做的是成品检验,当时听说是个台资企业,规模很大的,待遇什么的比其他公司都要好,心里还特别欢喜,想着这下老板不会跑了,一个月也有一千多块,而且也不用像做裁缝的时候那么累了,那时候我还天真的想着,做个几年,在深圳安家,买个房子,把爸爸妈妈接过来住城里,我好好的服侍他们,特别是爸爸,为了妈妈和我,劳累了几十年,虽然才四十多岁,看上去像六十多岁的人了。呵呵,陈侃你说我天真不?我一个月一千多块,我还想着在深圳买房,想着养老,呵呵,你说我傻不?”
“那个时候我谈了人生的第一次恋爱。他也是个大学生,大我4岁。那个时候我还不是很懂,为什么上大学了还是跟我这种初中毕业的做一样的工作呢?后来也没多想,在跟他相处的时候,觉得他很有知识,很有礼貌,然后也很幽默,那个时候我才懂恋爱是怎么回事,而且他也特别的优秀,在厂里人缘也挺不错,有很多朋友,偶尔还在篮球场上打球。我觉得他是那么的自信,那么的阳光,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他对我也很好,心地也很单纯,牵一下我的手都会高兴上一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