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告诉我:他的老家在陕西,爸爸去世,妈妈改嫁后就不要他了;他本来去找过妈妈的,但他不喜欢后爸,所以就跑了出来;他是被人骗到通江的,说小城的丨警丨察少,好找钱;他现在是要想办法回西安去找他的朋友们。他还说自己叫西西,今年13岁,比我大,愿意把我当兄弟对待。西西和我聊了很多,包括西西在老家的生活,聊到去别人家的柿子树上摘柿子不小心四脚朝天栽倒在田里的时候,我们就哈哈大笑。熟悉后,我就给西西说了已经两天没有吃饭的处境,西西说我太没用,拉起我的手就要为我去找吃的。我以感动的心情紧跟着西西,走到一家小卖部门口,西西叫我小声一点,他摸出一把螺丝刀小心翼翼的去撬旁边门上的锁……我懂了,也吓了一跳,连忙拉起西西就跑。我对西西说自己不饿了,西西意欲未尽,怪我多事,这么好的机会错过了。
天亮后,西西请我吃了饭。西西叫我跟他一起去西安,被我拒绝,我要继续去找我的妈妈。分开的时候,西西叫我晚上找不到妈妈就到相遇的地方等他,如果晚上没来可能就回西安了。我本来是没有在意的,只因为找不到妈妈的我实在是没有去处;我本来也是对西西没有任何好感的,只是还想着西西能请我吃顿饭。我带着复杂的心情来到了相遇的地方。晚上,我们真的又见面了,西西还给我带来一块面包,还说知道我又是没吃饭。我和西西手拉手的在街上闲逛,他还摸出一包香烟,叫我抽,被我拒绝了,他冒了句老土后就自己抽了起来。西西要带我去住旅馆,我死活都不去,我认识这家旅馆,我正想告诉西西曾经在这家旅店尿过床,却已经被西西拉到了平街的住宿登记处,负责登记的阿姨一下子就认出我来,猛地一把就把我抓住,骂我不是东西、不道德,把尿流在床上就跑了。无论我怎样解释说这是病,阿姨都不听,还叫来老板娘,非要我赔20元钱的床单费。我哪有呀!西西在旁边骂她们不要脸,凭什么要我们赔钱?阿姨说不赔就报警,西西针锋相对,叫她们随便。我就任凭她们报警,任凭丨警丨察将我和西西带进了派出所。
这是我第一次进派出所,在我的印象中只有罪犯才会进派出所。由于我和西西来路不明,加之西西的反抗,丨警丨察摸出手铐将我们拷了起来。问我们的家庭住址、电话,我如实说了,我也把和西西之间的相遇相识都说了,丨警丨察还是不相信,好像故意逗我们取乐一样,一会儿用电棒威胁我们,一会儿又用警棍威胁我们;一会儿打我们一耳光,我哭的时候又叫我不许哭,不哭了又要将我打哭,硬是要把我们留在派出所折磨审问到下半夜。审问结束后,又把我们的手掌手指全部用油墨染过,在一张纸上面留下我们的印子,才将我们放了出来。
虽然进派出所才几个小时,却感觉像几年一样漫长。我不能接受进过派出所这样的事实,感觉自己真的有点像罪犯了。走出派出所,我拼命的跑,希望跑掉派出所在我大脑里留下的阴影。西西在后面揣着粗气猛追,边追边喊等等他。街上死气沉沉,使得我和西西喘息的声音就显得那么清晰。还有西西的呼喊声和我的哭泣声,使得整条街一下子沸腾开来。我瘫坐在地上伤伤心心的哭泣着,西西就在一旁安慰我,他说自己不知道进派出所多少回了,都没有我这么伤心过,他还告诉我出门在外不能动不动就流眼泪。西西这么坚强的人怎么说着说着也开始哽咽了,也开始流起了眼泪,我们哭成一团。
西西也不想干坏事了,虽然西西身上的钱已经被怀疑是赃款全部没收。西西似乎很有办法,准备带着我到农贸市场去找根口袋捡垃圾卖钱。真没想到,我能在农贸市场遇见妈妈,我太激动了!妈妈还在炸麻花,并把炸好的麻花用筛子装起在农贸市场卖。妈妈炸的麻花还是那么难吃,使我都不好意思给西西吃。我给妈妈介绍了西西,我还把自己回到家里和到县城所受的苦全部说给妈妈听。我边说边哭,我找妈妈找得好辛苦,妈妈没有哭。
妈妈没有告诉我她晚上住在哪儿,只叫我白天到菜市场去找她,饿了就拿麻花吃。我和西西也管不了好不好吃,肚子饿了什么都要吃。我叫西西就留在通江县城,西西却要我跟他回西安,西西能离开我,我似乎特别需要西西这个伴。两天后,我告别妈妈,和西西趴在客车座位下面,逃票往西安赶去。我们身子小,在座位下面趴着不容易发现,我们还求情叫座位上的旅客千万别说,才有机会蒙混过去。只可惜到了西安,西西的兄弟伙们却不怎么喜欢我,说我木头木脑,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西西告诉他的兄弟,说我不愿意偷东西。西西的兄弟伙们都是没有家的,他们的生活方式也都是偷东西,实在是让我有些反感。我给西西说,我还是想和妈妈在一起,西西没有反对,连夜把我送到汽车站,等天蒙蒙亮,再把我送上返回通江的客车上,我就再也没有了西西的消息,也结束了我不到十小时的西安之旅——我们到达西安的时候已经是晚上,见到西西的兄弟伙是在离车站不远处的一个拆迁房里。
第五章妈妈上了别人的床
我每天都要去菜市场找妈妈,品尝她炸的难看又难吃的麻花,偶尔也问她要几元钱去吃馒头或包子,晚上就到菜市场的楼梯下面睡觉。妈妈给我找了几床烂棉絮垫在地上,尿床了也不用管,第二天有做清洁的来收。妈妈不停地给我找烂棉絮,找不到就用纸板垫在地上。妈妈还要在垃圾站去捡一些旧衣服洗干净后给我穿,因为我尿床,经常是供不应求。好一点的衣服我会换下来用塑料袋装好提给妈妈洗了再穿。
我把麻花用塑料袋提到商场或街上去叫卖,天天都回去批发市场叫卖,混熟的个体老板就取笑我,他们有的买过一次麻花就再也不买第二次,确实是太难吃。取笑的言论让我很不好意思再继续卖下去,渐渐地连一把麻花都卖不出去,只好悻悻的再次来到菜市场,希望找妈妈要点钱吃饭。我看见一堆人正围着妈妈卖麻花的地方,好像是在看热闹。我连忙冲过去,凭借自己身子小挤进去,看见妈妈正瘫坐在地上号哭,鼻子上有血,麻花已经打倒散乱在地上。“妈妈,怎么了?谁欺负你?”我蹲在地上急切的问着妈妈。妈妈见到是我,停了几秒钟又继续哭。妈妈拉着我的手说:“娃儿,你妈这一辈子苦呀!在家被你爸爸打,到了城里还要被别人欺负。”原来是买麻花的市民回到家里觉得难吃就来找妈妈理论赔钱,妈妈不愿意,他们就把摊子拆掉,把妈妈打了。被打的妈妈在伤心地哭,在场看热闹的市民不但没有同情,反而数落着妈妈,好像真是我们错了一样,我没有哭,只想扶起妈妈赶快离开。妈妈说什么也不起来,她要等打她的人来送她去医院。我告诉妈妈:打她的人早已经走了。妈妈说:“那我不管,我今天就是要在这里等他来送我去医院。”我陪着妈妈等到黄昏,等到夜晚,等到身边的人都已经散去……妈妈单方面的用自己身体去呼唤打人者的良心发现,哪有不失望的道理?
我和妈妈不再卖麻花,而是批发一些水果和蔬菜在菜市场卖,每天除了给市场管理交5元钱的摊位费,生意好的时候能赚20元钱左右,也够我和妈妈过日子。蔬菜到下午就能卖完,水果会卖得久一点,桃子、梨子很容易烂掉,特别是西红柿,有一次就全部烂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