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三，将放学前仍不能完成作业的学生反锁在教室里，天黑后开门放他回家。

其四，对迟到、旷课违反纪律的学生实行罚站或罚脆。轻者罚站，重者罚脆，情节极端严重者在罚脆者膝下再放上数颗棱角分明的石子。

十七

在刘家陂小学所有的学生中，村里官位最高的刘长福的二儿子刘开良具有绝对的权威。放学后想要揍谁，一声停下，便有几位同学冲上去将其放倒，或拳打或脚踢。打到什么程度全听刘开良号令；想要打倒或开除谁，振臂一呼，谁便在瞬间被孤立，成为“卖国贼”，所有同学不再理他。

刘开良因为完不成作业被罚关几次后，想出了对策，指示一个同学放牛时把课本带去，命令梁涛把书上的习题做出来。重点是算术，尤其是应用题。什么归一问题、行程问题、一般应用题，把这些学生弄得晕头转向。

刘老师采用的是擒贼先擒王的办法，控制了梁涛，其他同学就无需再管了，任其互相抄袭，错误的答案抄来抄去还是错误的，看你如何蒙混过关。

一段时间后，刘老师发现所有的学生都能按时交作业，且都能做对。说明同学们进步很大，不免为自己采取的正确措施暗暗得意起来。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贼王早就与群贼暗渡陈仓，互相勾结在一起了。

一日放牛时，大家采集了大量野果。刘开良在众星捧月之下享用着众人的劳动果实。但刘开良觉得仍不尽兴，并突发奇想，封方柳英为压寨子夫人，赐予她和自己一起分享美食的权力。

谁知，刘柳英并不领情，当面拒绝了刘大王的宠幸。

刘开良恼羞成怒，当即宣布打倒方柳英。他振臂高呼：打倒方柳英，方柳英是卖国贼！

他义愤填膺、怒火中烧，阶级仇、民族恨一起涌向心头，恨不得在被打倒的方柳英身上再踏上一只脚，让她永世不得翻身。

作为“卖国贼”的方柳英，很快就因完不成作业被关到天黑才放出来，让刘开良觉得大为出气。

方柳英挨关的第二天，梁涛暗中找到她，把她算术书上的应用题全部列好了式子。

梁涛想，刘开良这个大王昏庸暴戾，喜怒无常。自己和方柳英一样，同为外姓，还是黑五类家的狗崽子，说不定那一天就被打倒成“卖国贼”了。眼下，方柳英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只有自己能帮上她。所以，梁涛奋不顾身、毅然决然地帮助她。

这个秘密很快就被刘开良发现了。

每二天下午，梁涛交完作业离开教室后不久，刘开良和他的同党也做完了作业，他们并不急于把作业交上去，而是等方柳英先把作业交给老师批改。

刘开良盯着老师旁边的方柳英，期待出现这样一幕：老师看了她的作业后，将她的作业本狠狠摔在地下，呵斥道：拿回去重做。最好是把她的作业本撕得粉碎。

然而，这一幕没有如他期待的一样出现。刘老师平静地把作业本交给她，说：你可以回家了。

刘开良大大地失望了。但他很快就判断出是梁涛在做鬼。

次日上午一进教室，他让人搜出方柳英的算术书，书上的应用题果然全部列好了算式，而且一看就是梁涛的笔迹。

下午放牛时，梁涛被作为叛徒纠出来批斗。结局是被打倒成为“卖国贼”。

梁涛牵着自己的牛，翻过一座山，把牛放在山脚下的荒田里吃青草，自己躺在草地上闭目养神。

突然间被人打到，被人孤立，梁涛除了一股淡淡的失落，似乎并没有多大感觉，孤独寂寞谈不上，更不会痛不欲生。谁离了谁不能活？眼下也没什么么需要别人帮忙的，放牛嘛，

人多人少都一样。人多在一起，玩得兴起，反而忽略了对牛的看管。牛吃了人家的庄稼，回家不好交差。相反，刘开良他们更需要自己。虽然书本上的题是给他们做了，但考试题一般是不在书本上的。对于他们来说，即使是一样的题型，相同的数据，出现在不同的事例中就搞不懂了。比如今天做过关于牛的题型、关于苹果的题型，明天一旦把牛换成马，苹果换成梨，就重新变成了难题。至于以后怎么样，一时也想不清楚，走着瞧吧。

梁涛的思维漫无边际地飞翔。突然听到身后有动静，探身向后看，是方柳英牵着牛走了过来。她松开缰绳让牛去吃草，自己来到梁涛身旁。

方柳英上身穿一件宽大而洗得发白的天蓝色汗衫，几乎盖住了屁股，应该是她姐姐穿过的衣服再给她穿。下身穿一条大红棉布松紧带短裤，露着两条光光的细腿。脚下穿一双淡绿色带扣布鞋。头发乌黑，椭圆形脸蛋，大而漂亮的眼睛里流露出深深的歉意。看着梁涛半天才开口：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你恨我吗？

“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这样不是挺好吗？”梁涛一脸轻松地说。

“你真的不怪我？”

“真的，离了他们又不是活不了。”

“你说得对，和他们在一起玩，对我们也没有什么好处。我想他们很快就会后悔的。”

“管他们后悔不后悔，你还是希望他们后悔了再来找我们玩？”

“不是的，我就是要他们后悔，就是后悔了也希望你不要理他们，不要和他们玩。”

“不和他们玩和谁玩？”

“和我玩。”说完，方柳英莫名其妙地脸红了，害羞地低下了头。

梁涛看着因脸红害羞而更加漂亮方柳英说：“你看起来那么聪明，为什么和他们一样，成绩总上不去？”

“我，我，你别笑话我，我不喜欢读书，听课也集中不了精力。反正有你和我在一起，我也不用担心完不成作业挨关了。”

“我虽然替你把作业做了，但你的成绩还是得不到提高啊。你怎么一点都不求上进？”

“我以后一定努力，好吗？”

“当然好啊，不过这是你自己的事，努力不努力还要我同意吗？”

方柳英比梁涛大一岁，个子比他稍高，此刻却象小妹妹一样站在大哥哥面前。

“好了，不说这些了。我来的时候看到山沿上长了好多野草莓，我们去摘好吗？”

梁涛一下子蹦了起来。

野草莓是野果之王，形似宝塔，色泽鲜红，味道清甜而多汁。

两人小心翼翼地穿行在荆棘丛中，每人摘了一大把野草莓，在溪水里洗过后，坐在草地上吃起来。

梁涛风卷残云、狼吞虎咽，一下子吃光了自己采摘的野草莓。而此时的方柳英则象大姐姐一样，一边看着梁涛，一边优雅地将野草莓含在嘴里。待梁涛吃完后，将手里的草莓一齐让给梁涛。

十八

星期天，方柳英肩上扛着禾杠，手里拿着柴刀，来找梁涛一起去砍柴。

两人先在河边割了两根月月竹，一人一根，作捆绑用。此竹只有小手批粗细，每月发一次。肉质柔韧细腻，是绑柴火最理想的用具。

两人翻过几道坡，来到油菜坑水库大坝背面。

村子周围虽然四面环山，但山上连手指粗的一根棍子都找不到，只有一丛丛毛草和细小的灌木枝条。常言道：封山育林。封山几年后，光山也能长出成片的森林。不封不禁，长一点，砍一点，永远都只看到毛草枝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