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居住的小区前面有一条著名的街道,曾经是全国四大红灯区之一。号称有小姐十万大军。我见过无数像鲜花一样美丽的女子,千娇百媚,万紫千红。
该地区集中大量财富,名车,美女,浓密树荫下掩映着一幢幢豪华别墅,居住着许多外籍人士,欧美、日韩、港台,擦肩而过,能闻到他们身上的名贵香水气味。
在这条服务业畸形繁荣的街上有我那帮朋友兄弟,收保护费、追数、看场子、带小姐、开赌场、放高利贷,他们按照自己的生活方式活着。我一度混迹其中。
众生皆辛苦。每个人活着都不容易。 “你像什么,就去扮演什么。”
数年过去,如今这条街道已经沉落,繁华不再,当年车水马龙川流熙攘的盛景渐渐颓败。只有街角一盏沉默的路灯,依稀记得昔日的辉煌和传奇。
世事无常,祸福相依。当我有一天离开,他们仍然在那里。这时,我只是远远的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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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是一段下载的天敌2004年舞曲。黄毛打来的电话,在电话里他告诉我大老罗被带回来了,财子正在回来的路上。黄毛说他在家里,我让他到宾馆来,告诉他房间号。
随后财子打来电话,里面传来财子兴高采烈的声音,说大老罗抓回来了。我说在宾馆里等他们。放下手机,我欠身起来盘腿大坐。
我钻到卫生间洗一把脸。心里空虚,我知道自己仍然受到刚才那个梦的影响。后来梦里发生了一些事情,但一点都不记得,竟然忘得一干二净。脑海里的记忆一片空白,被有效的删除。
在吉野出事前,一次在他的棋牌室,他警告我丨警丨察也正在找我。平常他说话一屁俩谎,很难当真。我当时并没往心里去。但这次吉野被抓等于给我敲响了警钟。我不能不有所警觉。前不久我刚刚换掉一个电话号码,我觉得是不是又该换了。
我点燃一支香烟,踱步走到窗前。铝合金窗户没有关紧,朝外面看天完全黑下来,雨量充足,哗哗啦啦。簇黑的植物若有若无散发着特有的香气。远处几盏晕黄的灯光闪闪烁烁。又下雨了。异乡漆黑而宁静的雨夜。
若干年前我是一个极其敏感的少年,在雨天纯净的空气中深深的呼吸。做梦的年纪,有点像财子,和他又不一样。生性孤僻,沉默寡言。天天做白日梦。直到不允许再做梦了,天空像镜子一样稀里哗啦破碎了。全部都是幻觉。
黄毛按响门铃,我上前把门打开。他晃动着高大的身躯,拎着一包东西,一把雨伞进来。
“田跃在家里睡觉呢。”黄毛说。他先把吃的东西放到床头柜上,接下来把黑雨伞张开,小心安放在房间角落。水珠由上往下滑落。他在财子来之前抽出时间到卫生间洗了一个澡。
“等会打电话叫田跃过来。一道公堂会审大老罗。”我说。我从袋子里拿出冰镇可口可乐,贪婪的喝着。渴坏了。
这天晚上田跃手机关机联系不上,第二天是农历十五,听他后来说自己一早上和老婆到寺庙烧香还愿去了。我身边还有一些人信佛,有的还去过九华山和普陀山。但是欠缺诚意,不过流于形式。基本上属于临时抱佛脚,面对着花花世界,没有谁乐意真正放下屠刀。
佛家的宗教思想蕴含深奥的哲理,戒嗔、戒痴、戒贪。凡此种种戒律非常适用于我们这些人的身上。是啊,我们比普通人具有着更加强烈的欲望,造成罪业深重。菠萝菠萝蜜。
财子和田跃的两个兄弟把大老罗带进房间。大老罗四十多岁,其貌不扬,外表猥琐。我以前在赌场里没见过他。放他水钱一直是田跃做担保,黄毛和财子负责追讨。财子命令他蹲在地毯上。他迟疑一下。财子照他屁股踹一脚。他回头屈辱的看着财子。财子扬手“夸”地扇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看你妈看,不服啊?知道这是哪不?丨警丨察局。”财子喝道。
“小兄弟,有话好好说,何必动手打人?”大老罗有些恼火,大声说。
“还敢跟我顶嘴。不打你我能有快感吗?”财子笑着说道,握紧拳头又是直杵哐哐几炮。大老罗双手护脸,闪避着后退。
“财子。”黄毛喊。
财子停止了动作,困惑的望着黄毛。黄毛从塑料袋里拿出一听可口可乐,攥在手里走上前。“大老罗,咱们又见面了。”黄毛说。
“黄毛,你在,你在就好,那你帮我说几句好话。我不是不还钱。我现在是真没有钱。”大老罗说。
“我真的以为再见不到你了,朋友。”黄毛说着,笑了一下。
“哪里会啊。我天天在家里,我不会跑的。我们兄弟平时关系相处得不错,也在一起喝过酒。我欠你们钱不假,但我现在手头紧,暂时有困难。我没说不还钱。钱是总归要还的。问题的关键是,你们得给我时间对不对?你的兄弟动手打我,我也是一个有头有脸的人,你说这样好吗?”大老罗说。
“时间就是银子。在你那里是时间,在我们这里就是银子。把借给你的水借给别人,进行再投资,你说,到现在又挣了多少钱?”黄毛紧紧盯着大老罗,说完,他突然举起手中没打开的可乐罐,砸在大老罗的脑袋上。
大老罗低头闷哼了一声。紧接着黄毛手举着可乐罐连续狠狠砸了几下。大老罗无力的蹲下去。财子抬脚闷在他的脸上。他摇晃着倒下。两个人猛烈踢着大老罗的脑袋和身体。
“起来。”财子不知什么时候抽出卡簧推开刀身,刀尖顶透大老罗的后背,一只手撕住大老罗的头发,说。
“别打了。”大老罗歪斜着身子,躲闪着抵在背后的尖刀,哀求说。
黄毛和财子让大老罗站起来,规定他立正站好。大老罗伸手捂住汩汩流血的脑袋。血水顺着额头流淌下来,遮住左边一只眼睛,染透了上衣领子。雪亮的灯光照射着房间,在鲜红血水的映衬下,他肮脏的脸异常狰狞像一个厉鬼。
“把手放下来。”财子右手紧握着刀,眼睛血红,说。
大老罗听话的放下手。
“你说,为什么打你?”黄毛说。
“欠你们钱。”大老罗说。
“是欠我们钱不还,然后躲了起来。根本就不打算还。”黄毛看着自己手上沾染的斑斑血迹,说。
大老罗呆呆的望着黄毛。“不是躲……”财子抡起刀背敲他脑袋一下,打断他的讲话。“懂点规矩,还没轮到你讲话。”财子说。
“限你明天中午十二点之前,你欠的五万块钱本金,另外一万块钱水钱,连本带利,全部一次性到位。听清楚没有?”黄毛说。
大老罗听罢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我发现他是一个滚刀肉,敌人的严xing拷打并没有彻底让他屈服。
“手机还在他身上吗?”这时,我不耐烦的插嘴问。
“好像在吧?”财子不确定的说。
“把他手机下了。”我说。
“手机。”财子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失误,有些懊恼的对大老罗说。
大老罗配合的把手机掏出来递给财子。“你搜一下他身上,还有没有别的手机之类的,没有让他去卫生间蹲着。大老罗,你动脑筋想好对策。明天早上六点回话。你必须给我们一个交待。从现在开始进入倒计时。”我抬起手腕看一眼手表,说。
“知道这位大哥是谁吗?”黄毛问大老罗。
大老罗看着我惘然的摇头。
“他就是我们的老大,我们这里的南伯万,香港黑社会派来的杀手。”黄毛即兴来了一句冷幽默,表情认真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