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了岸后，众人纷纷掩住口鼻，唯恐避之不及，可见我身上是臭气熏天了。我看了一眼这两岸的高楼，夏天最热的时候，这臭水河的热气就向上蒸发，这些住户还真能忍啊。

我听到有人说，这个男的是精神病吧？旁边的人回答，两个精神病，这个男的看上去要比女的严重的多。有人说，现在怎么精神病那么多？我心想，我们国家是世界上患精神病人数最多的国家，可以说是精神病大国，准确的说，应该是精神病强国。想到这里，我乐了。

乔海艺把我带到了一个公用厕所，看门的老头一脸的严肃，找来一个黑皮水管子，他让我站在墙角，用水管从头到脚给我冲了一遍。老头用水冲我的时候，还有很多人进来看，好像我是个怪物。

终于回到了乔海艺的家。乔海艺说，我怎么看你上了岸还在笑呢？好玩吗？

好玩，我被当成精神病了，我说。

你就是个精神病，从这么高的桥上往下跳，你知道吗，当时我的心都悬在嗓子眼了，乔海艺说。

我没事的，跳河是我的强项。我从小就喜欢光屁股跳河，不过，像这样穿着裤衩跳河还是第一次。我用矿泉水漱了一下口说，我觉得中国很多人都是潜在的精神病患者，不知道哪一天，哪一会遇到点刺激就犯病了，有的跳楼，有的拿刀到街上去乱砍人。还有，遇到儿童落水而围观的这些人是不是也精神不正常呢？在我们国家类似这样的事情还特别多，我们算是精神病强国了吧。

精神病强国？亏得你能想出来，精神病还能有强国？照你这么说，精神病还有弱国？还有精神病发展中国家？乔海艺说。

是的，是这个意思，我笑了。

乔海艺去了局里，下午，我坐在沙发上想，这样住在乔海艺家里，时间长了，肯定会被发现的，这样就会牵连到乔海艺。我给龚美娟打了个电话，她听说我要来很高兴。她让我晚一会去，说要好好准备一下。我给乔海艺留了字条就出门了。看看时间还早，我就到站台旁的公园去溜达。

公园里没有多少人，有一个老太太双手抓着树枝把自己吊在树上锻炼身体。我有点替她担心，这万一树枝断了怎么办呢？我快步走过去，走到一个角落的长椅上坐下，低头看到一张纸，上面写了一排排的字：

孩子们排着队

一二一的喊

河对岸的树枝轻轻摇晃着

没有麻雀和喜鹊

叶子还是做出了伸展的样子

冰面上

有三三两两的石头和

一双黑色的高跟鞋

或许还能在坚持一个昼夜

下班的人流冲上高架桥

下一个斜坡 再经过陶瓷旧货市场

才能走散

太阳这边黑下去

那边就会亮起来吗

回来的路上

我遇到了接孩子回家的

总是害羞的陶小姐

我在想

书房的那盏台灯

该换大一点的灯泡了

--------《黄昏里的孩子》

这应该是谁丢弃的手稿，或者是谁抄写的诗稿，写得有点意思，文中说遇到接孩子的陶小姐，这个陶小姐应该很漂亮吧，作者可能是个单身的男人，似乎这个陶小姐给他的生活带来了希望。我把这个手稿收好，我想龚美娟可能喜欢看。

坐在汽车里，我拿出手稿又看了看，文中说：太阳这边黑下去/那边就会亮起来吗？我笑了，作者问的有意思，难道太阳这边黑下去，那边也黑下去吗？世界黑得一蹋糊涂？或许世界从来就没有光明，所谓的光明来源于人的内心，这也许就是文中说到的，遇到了陶小姐之后，作者的内心的那盏灯亮了许多。

龚美娟已经在家里等我了，我进了门，龚美娟上前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了

我闻到她身上浓浓的香水味，那浓郁的香味直朝我的鼻孔里钻，我有点想打喷嚏。龚美娟抬起头，双眼含笑，红唇微启：我爱你。

我拍了她一下背，说，我有点累了。

龚美娟说，我给你拿果汁，我刚刚榨好的，我靠在沙发上，看着她的背影，心想这生活过得是怎么了，从前那么多年日子过得犹如白开水一般，现在可好，一下子被两个女人爱上了。

龚美娟端来果汁，说，看看我今天穿得漂亮吗？她穿的是一个黑色绣花旗袍，旗袍下摆及膝，头发高高的盘起来，看上去她整个人雍容典雅。

你电话里说，准备一下，就是这套行头，我说。

是啊，我专门回了一趟家，然后又去店里盘了头，难道不好看吗？龚美娟说。

是好看，你穿这个旗袍更有女人味了，我说。

你快喝吧，喝完了，我想让你抱抱我，龚美娟说。

听她这么一说，我身上一哆嗦，差点把果汁撒出来，这不是赤裸裸地勾引吗？我放下杯子，说，就只是抱抱吗？

龚美娟笑了，你怎么这么激动啊，就只能抱，不许做别的。

我低头喝着饮料，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我心里琢磨着，这要是抱下去，就我这抵抗力估计要失身了，其实失身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但是乔海艺呢？做了这个事怎么面对乔海艺呢？

想什么呢？龚美娟靠在我身边坐下来。

想昨天路过的那条臭水河，那两边住的人怎么能受的了呢，我说。

城市里的河流就这样，时间长了都会成下水道，政府还在治理，这简直就是浪费纳税人的钱，不如借鉴别的城市，把河面封上，干脆就修成一个下水道，上面种上花草，还可以当公园，龚美娟说。

今天天气不错，蓝蓝的天空，但是这个城市里却是肮脏不堪的，我说。

别操这个心了，龚美娟说，来抱抱我。

为什么你要我抱你呢？我笑着说。

喜欢你抱我，没有原因，龚美娟说，你是抱？还是不抱？

在哪抱？我问。

你想在哪抱？在卧室里抱？龚美娟说。

我觉得你这墙上的油画不错，我说。

看来你不想抱我了，龚美娟脸色一下黯淡了，你很爱那个女人吧。

我点了点头。

就只抱一下行吧，龚美娟说，不会有事的。

那好吧，我站起身来，把龚美娟搂在怀里，过了一会，我看到龚美娟流泪了。我心想，这个女人也真不容易，老公背叛了她，自己又被人强bao，强bao那天，我竟然自己还在场，这样一想，真觉得自己对她有愧疚。我搂紧了她，任凭她的眼泪打湿了我的胸膛。

你知道吗，你走的那天，我就特别想你，就想有一天被你搂在怀里，哪怕在你的怀里哭泣也是好的，龚美娟哽咽地说，我觉得自己爱上你了，只可惜我的命不好。那个女人对你好吗？

我默默地点了一下头，然后看着墙上的那幅画，画面上是浩瀚的大海，海滩，沙滩上有贝壳，脚印，还有海鸥在飞。这是你画的吗？

不是，原来是一幅相片，我找一个油画家把这个相片临摹了下来，然后装上油画框，龚美娟说。

这幅画让我想起了小时候看得一个电视节目，我说，有一个男人在电视上朗诵着几句台词，我给你学学吧：在朗朗（蓝蓝）的大海上，有一只美丽的海鸥，它灰呀（飞）灰呀灰，灰呀灰。

龚美娟边擦眼泪边笑，你啊，真逗。

你最近在忙什么呢？龚美娟问。

在忙一个案子？我说，我一个朋友是丨警丨察，我在帮她查案子。

什么案子啊？

这个案子和画面有关，我就把那个连环凶杀案讲给龚美娟听，我讲完两年前的凶手连续杀了三个人后，刚刚说到今年又发生了第四起凶杀案。

龚美娟突然插话，这第四起凶杀案的地点是不是在海边呢？

我一愣，是的。

是不是凶手在礁石上画了画？画里有两只小船？

我听后一惊，是的，你是怎么知道这个案子的？

龚美娟接着问，凶手后来是不是在沙滩上画了一个桥？

是的。

这太可拍了，龚美娟说完扑到了我的怀里。

怎么了？你认识凶手？凶手在哪了？我急忙问。

今天晚上你别回去了，陪陪我吧，我好害怕，龚美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