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第九层,终于发现了那小子的身影,郑凯把AK47突击步枪从布罩里掏了出来。我也把手枪掏出来,掏出来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觉得拿在手里就不容易掉了。感觉有些好笑,这真有点像警匪片啊。或者像打猎。姓范的这小子一回头,看到我们手里的枪,我估计都可能吓傻了,他就像一只亡命的老鼠,飞快地上窜。
郑凯说,我和斜眼从这边过去堵他,你们在前面追。我和刘文斌追到楼梯口发现有两个通道,只能分头去追。我上了一层,我感觉到那间房子里有动静,我两手握着枪靠着墙慢慢地进去,我觉得自己有些紧张,毕竟这样的事,从来没经历过。好在枪里没有子丨弹丨,否则,他要是把枪夺去,那后果不堪设想。
我进了房间,很奇怪并没有发现什么,走到阳台前,看见一双手扒在窗沿上。原来这个姓范的在阳台外面,两只脚踩在阳台和另一面墙上,整个身体几乎就是悬空的。他看到我后,两眼非常惊恐。我觉得他随时都有掉下去的可能。我赶紧把枪别在腰上,我正要伸出手去抓他的小手臂时。突然,他的一只脚踩滑,他整个人坠落了,一声惨叫,似乎那天空也被划破了,我的心也跟着掉了下去。楼下有几个人仰着头看着。
我回头,看到刘文斌的眼里充满着惊恐。
品,品哥,你把他,他,他推下去了?刘文斌说。
生活中真的有很多意外,我只能这样解释,几分钟前还活蹦乱跳的人,转眼间就去了黄泉路。我和他是彼此陌生的两个人,平生只见了那一面,就阴阳两隔了,似乎上帝进行了二选一,我留下,他走人。他坠落的速度真得很惊人,我甚至感觉他就像一颗出膛的子丨弹丨射向大地,他撒手之间那惊恐的眼神告诉我,他的灵魂还没打算要走,但那沉重的肉体已经迫不及待了。
我告诉刘文斌他是自己掉下去的,刘文斌半信半疑。他似乎不明白这个姓范的为什么这么害怕,要把自己置于危险之地。但刘文斌或许并不理解什么是恐惧气氛,20多年前,刘文斌曾拿着一把军刺在我们学校耀武扬威的时候,全校的学生都被他所制造的恐惧所笼罩,记得当时,我还看了一眼旗杆上的红旗,摇摇欲坠,一把军刺可以让红旗也暗淡无光。现在,我们手里的枪和铁棍对于姓范的来说,就是死神的面具。
回到家后,我心情无法平静,他从阳台上掉下去的时候,下面的人正好看到了我,如果他们证明看到是我把这个姓范的推下去的话,那么我就是杀人嫌疑犯了。这个姓范的死,似乎给我编织了一个绳套,现在这个绳套离我越来越近了。我看了看这个刚装修好的房间,前两天才搬进这个新家,我估计住不下去了,很可能明天丨警丨察就会找上门来。我想要给乔海艺打个电话。
电话突然响了,吓了我一跳,是秦总打来的。
正品啊,你可真够狠的呀,不过,这小子也该他死。
他是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我说。
是的,是他自己掉下去的,不过,工地上的人说是你推下去的。你戴着遮阳帽,很引人注意啊,不过,你放心,我会给那些乱说话的人做做工作。这些天,你先躲躲风头吧,现在这个地方你别住了,我这就派人把钱给你送过去,秦总说。
真的不是我推下去的,我说。
这个我知道,要不要我给你找个地方躲一躲,秦总说。
那就不用了,我有地方住,我心想,他给我找地方,就等于被 他监视了,这样见乔海艺就不方便了。
那把枪你就带着吧,秦总说完就挂了电话。我把遮阳帽扔到垃圾桶里后就开始收拾东西。
门铃响了,我心想,秦总安排送钱的人怎么这么快就来了。我说了一声,来了,我正要开门,忽然一想,别是丨警丨察,我朝猫眼里看了看,门口有两个男人,阴沉着脸,有一个人手里提着一个大包,这两个人并不是公司的人,我感觉不妙,难道是丨警丨察,我急忙把门锁死。这时候,从猫眼里我看到一个男人从包里拿出了一个撬棍出来,接着又低头翻包找东西,我心一惊,看情形他们要破门而入了,我急忙翻身上了窗台。
从我的窗台到隔壁的阳台之间有一个三十厘米宽的水泥沿,这是唯一的通道了,我朝下面看了看,这是27层的高楼,我觉得自己现在面临的处境比那个姓范的还要糟糕,这时候,大门已经不堪一击了,我把手臂张开,身体贴在墙面上,脚慢慢地挪过去,我知道自己犹如在走钢丝,只要重心有一点不稳,就掉进深渊,我甚至能感觉到那姓范的走在半路上,回头朝我看了看,似乎那意思是等等我。在高处,我的肉体就是那风筝,被灵魂用一条细细的线拽着,只要来一阵风,肉体便将远走他乡。
还有半米的时候,窗户上露出了两个脑袋,一个人手拿着撬棍朝我捅过来,显然,他们是要我去死。
我命悬一线,我觉得自己快要支撑不住了,好在撬棍不够长。我摒住呼吸,又朝前挪了一步,那个人突然掏出了手枪指向了我。
我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离开墙面了,这时,或许就是求生的本能,我一下子跳进了阳台里。
我惊魂不定地进了屋里,有裸体的一男一女正在床上搂着,看到我进来,惊呆了。我用百米的速度冲出卧室,开了门,下楼狂奔。下了两层,我才想起来上电梯,我觉得,他们也在赶时间追我。当我跑出楼房的时候,看到他们也出来了,我觉得自己从来都没有跑这么快过。甚至感觉自己比出租车跑得还快。不走直路,走弯路,见了巷子,我就钻,感觉都快要跑出城了。进了一家杂货店,我还是有些心神不定,一边给秦总打电话一边四下看看。
是丨警丨察吗?秦总问。
他们绝对不是丨警丨察,我说,他们的目的就是想要我的命。
秦总说,好,我派人去调查,你小心点,注意安全。
我给乔海艺打电话把今天发生的情况说了一下,包括有人要杀我。要不去投案吧,我问。
现在不行,你投案等于暴露了身份,乔海艺说。
但我现在真得没有安全感,我觉得以前住的那个看守所不错。
要不我去保护你吧,乔海艺说。
别,千万别来,我一个人跑得还快点,拖着你这个酱油瓶子,那就麻烦了。
那好吧,你千万要小心,注意安全。乔海艺说。
我只有苦笑。
我走下天桥,看到路边一群女孩,有一两百人,有一些女孩坐在铁栏杆上,像蹲在电线上的一排麻雀。一个中年女人靠近我,说,玩玩去吧。
这些都是卖身的?她说是的。
我惊讶了,我眼前的这一百多个女孩居然都是卖身的,天哪, 都搞成这个规模了啊,我还以为是劳务市场呢,这可是繁华闹市。就这么一天,这个世界变化得也太快了吧。
去玩玩吧,都是打工妹,你看她们都不化妆的,你看这个年龄小,这个还是大学生,她怂恿着我。
一个老外被拦住,中年妇女朝人群中挥了一下手,一个穿着牛仔裙的女孩跑过来,用英语和老外说话。原来她是翻译。这时,有丨警丨察过来,我斜过身子,靠着栏杆边上用手遮着脸。丨警丨察面无表情,两辆警用摩托车,像两艘军舰开过去,人群如水被分开,过一会,又慢慢合拢。
拉客女说,那一个怎么样?,她指了指前面,女孩有1米7左右,穿桃红横条上衣,蓝色牛仔裤,白色高根凉鞋,扎着两条辫子,表情温和,像乡下的女教师。
这附近有很多高档的酒楼和宾馆,拉客女用手指了指女孩们身后的高楼,我看到一群鸽子优雅地在楼宇间滑翔。她说,那些五星级宾馆里,多数住着老外。
每天都有这么多女孩在这边吗?
是的,今天是星期二,平时星期五,星期六人多一些。你怎么挑女孩像挑老婆一样,她说。
我说不着急。